魂牽夢縈老家的路

來源: 編輯:匿名 發表時間:2024-06-14 08:56:13 熱度:27

導讀: 老家在洞庭湖畔一個沒有名氣的村莊。很多年以前那裏還是一片澤國。白居易的詩“渺茫千裏白,帝亦無奈何”講的就是老家。後來,湖水淺了下去,湖底露了出來,成了陸地,有了人來开墾,居住,繁衍生息,於是便有了老...

老家在洞庭湖畔一個沒有名氣的村莊。很多年以前那裏還是一片澤國。白居易的詩“渺茫千裏白,帝亦無奈何”講的就是老家。後來,湖水淺了下去,湖底露了出來,成了陸地,有了人來开墾,居住,繁衍生息,於是便有了老家。

在歲月的滄桑巨變中,老家總是易遭水患,直到我的父輩那代才解決水患問題。我的父輩那代人,迎來了新中國,也迎來了治湖治水的千秋大業。爲了這千秋大業,他們付出了一生的努力,硬是憑自己的一副肩膀,一擔擔地挑土方式,築起了一道巍峨如山的防洪大堤,還开鑿出了貫通三湘四水、旱澇保收的排灌水利系統。

我的父親就是在治湖工程中患上了風溼性關節炎。那個時代的醫學不發達,加上國家和農家都窮,得不到有效醫治,父親雙腿沒幾年就癱瘓了。但父親卻沒有後悔過,還認爲值。父親說,湖治好了就不會十年九災,連年鬧飢荒了,子孫後代就能過上安穩的日子了。父親活了60歲,父親走得很安詳。

通過父輩們的奠基,魚米之鄉才真正在老家名至實歸,也給了我捉魚釣蝦,快樂無憂的童年。那時候,老家有水的地方就有魚,就是稻田裏用來度冬養綠肥的,一鐵鍬寬的小“清溝”裏,都有巴掌般大小的魚。一個小孩子,就可以管住一家人餐桌上的魚蝦。至於水患則只是我們從大人那裏聽來的一個傳說。童年記憶中唯一遺憾的事就是老家沒有一條好路。

“天晴一把刀,落雨一團糟”,這是老家的人對老家路的概括,准確而生動。童年時,我最苦惱的事就是雨天上學。彎彎曲曲的泥濘小路,就像抹了油,走在這路上,你無法知道什么時候會摔得四腳朝天。也記不清摔過多少次,多少次哭喊着回家叫媽媽。母親望着泥猴似的兒子,既心疼又無奈。

到了1976年,老家着手搞居民线。先开一條與湖相通的人工幹渠,再把滿天星似的散居住房全部搬到幹渠兩岸來,謂爲“居民线”。

這是一件既費力又花錢的事,阻力很大。隊裏开社員大會討論此事的時候,持反對意見的多,表態支持的少。母親在會上只說了一句話,大夥便都贊成搞居民线了。母親說搞居民线,路就寬了直了,孩子上學方便,大人上個街、拉個車運個什么東西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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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民线僅三年時間就完成了。這時,老家的阡陌少了,但有了筆直寬大的“朝陽渠”;畫地爲牢的散居屋沒了,全部搬到了朝陽渠的兩岸的居民线上;家家戶戶的門前,是一條可以走拖拉機的路,這條路同時也是家家戶戶的禾堂的一部分。居民线工程沒有損失老家的耕地,但景象卻使老家氣派了很多。老家的路一改過去人丁稀少的狀況,變得車來人往,沸騰起來了。也就是在這條路上,母親來來回回地把她種的菜,養的雞蛋鴨蛋擔到街上去換回了我的學費,把我送進了初中,高中,大學。我們生產隊破天荒地有了第一個大學生。

我大學畢業的那年,母親好像完成了她的使命一般,追父而去,永遠離开了我。我走在母親走過無數遍的這條路上送別母親,淚如雨下,雙腿如鉛……

老家的路已經嵌進了我的靈魂……

參加工作後,我天南地北地到處跑,離老家越來越遠,但老家始終是我夢繞情牽的地方,我對老家的思念在與日俱增。

2000年春節,我終於有機會可以攜妻兒回趟老家了!雖然千裏迢迢,但心情卻是特別地愜意!我終於又走在老家的路上了!老家特有的泥土氣息立即沁潤我心脾,使我心醉!剎那間,我看到了母親辛勞的背影,聽到了過去這路上的歡聲笑語。我告訴我的妻兒,這條路就是跟她們講過多次的那條老家的路。

老家的路呀,我對你是如此地記憶猶新!過去種在路邊的水杉樹已經長的好高好大了,但路面卻不如以前,到處坑坑窪窪。走在路上,眼睛一定要看在腳尖前面,否則就會踩到坑裏。走路時自然就不能昂首挺胸。這時我才猛然明白,路若無神,走在路上的人也會無神。

“朝陽渠”也已多年失修,渠兩邊雜草叢生,渠道裏已經淤得底露草生,水流細小如线,就是窪得較深的地方,也看不見魚蝦的遊動了。路背渠的一側,雖然還是各家各戶的菜園,但菜園裏卻是一派凋零,看不到以前瓜果飄香,蔥蔥鬱鬱的景象。

路上也少有行人,碰到了幾個人,卻彼此不認得,都是我沒見過的婦女或兒童。居民线上,關門閉戶的多。开着門的幾家,住在裏面的人,也大都是我不認識的婦女兒童或耳目失聰的我的父母輩老人。他們表情麻木,雙目無神,在屋裏孤獨地守候。我走上前去打招呼,他們伸的接過我遞上的香煙,混濁的眼裏,露出一種復雜的表情。忽然間,一種可怕的悽涼和蕭條向我襲來……我不知道我的老家爲什么會與我憧憬的大不一樣。

孩提時的玩伴已是村幹部了,面對我修路鑿渠等一連串的提問,他一臉無奈,對我說:一是沒錢,二是沒人。

我不能理解。我說,過去我們的父母那輩那么沒錢,卻能根治千年水患,卻能开渠築路,搞成居民线,現在只是組織勞力把路面搞平,把渠疏通,相比過去的難度小了何止百倍,可倒還辦不成事了,這不是見鬼了嗎?他說,現在的人都是各顧各,都只向錢看,沒錢哪裏還叫得動哦。

我說,政府不是撥了新農村建設款么?他說,那些錢上面大都用在修等級公路上,說是村村通,其實是方便你們這些开小車的有錢人走,給政府裝門面。錢到村裏的不多,到組裏就更少了,辦不成什么事。就是有時上面下來了點錢,想組織村民修個路什么的也找不到人呢。他說,村裏的年輕人基本都到外面打工去了,中年人也走得差不多了。村裏稍有錢的人都往城裏搬,能到外面打工,能搬到城裏去住都成了一種榮耀了。留在村裏的都是打不動工的老弱病殘。加上社會治安亂,膽小的白天也會關着門。

我說,國家都免農業稅並以工補農了,爲什么不勸大家在家種地?他說,種地不賺錢,國家是免稅了,還有補貼款,但敵不過種子化肥農藥上漲,一年下來在地裏累死累活的,也賺不到幾個錢,早些年有的還要賠本呢。外去打工,好歹還能混住自己的嘴,存點錢,這樣,哪還有人愿意種地哦。

他忽然蒼涼地對我說:以前死了人,一個生產組就能把喪事辦了,而現在,一個生產組想找齊八個擡棺材的勞力也都辦不到了。

一陣透心的悽涼感使我透不過氣來!他見狀,知道了我是在用心傾聽,於是,又向我介紹了這些年來村裏包括村風民俗在內的方方面面的情況。當他說到歷史上的水患澇災又回來了的時候,我氣得真想拍桌子罵娘!

我可親可敬的老家呀,你怎么會變成這種模樣!

當我踏上歸途的時候,老家的路在我眼前已變得十分迷茫。這條我熟悉得可以看清父親母親留在路上的足跡的路,卻使我感到陌生和恐懼。盡管天空晴朗,但我卻感到老家的路在陰霾的籠罩中,看不清前面的兇險,也看不清前面的通達,給人一種漫長無際,關山重重的感覺。我一路踉蹌,心痛如絞。我不知道,還有多少人知道這路的來之不易和極其重要。但不管怎樣,輩輩子孫還要走下去。而要走下去,就必須護路養路,否則,路就沒了。路沒了,人往哪裏走啊?

又後來,老家給我捎來了募捐修路的啓事,我自然是積極響應。沒多久,大家齊心協力,把老家的路修成了硬底化水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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