擴大內需的祕密,藏在這兩個窗口中丨數據說話

來源: 編輯:匿名 發表時間:2024-09-28 00:50:36 熱度:1

導讀: 文丨陳沁(脈策數據首席經濟學家,經濟學博士) 文丨陳沁(脈策數據首席經濟學家,經濟學博士) 本文首發於作者微信公衆號“城市數據團”,界面新聞獲授權刊發。授權事宜請聯系原著作權人。 本文首發於作者微信...

文丨陳沁(脈策數據首席經濟學家,經濟學博士)

文丨陳沁(脈策數據首席經濟學家,經濟學博士)

本文首發於作者微信公衆號“城市數據團”,界面新聞獲授權刊發。授權事宜請聯系原著作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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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需”這個詞,最近再度貫穿各類政策的主线和各大媒體的頭條。從中國知網統計了歷年的“內需”和“外需”這兩個詞在學術和報紙中出現的次數比例,可以畫出下圖:

可以看到,上一次大量提到“內需”,是2008-2010年。彼時距中國加入WTO已過去數年,全球金融危機造成了世界範圍內的需求收縮,學者們的視线因而轉向內需,希望能重構經濟增長的動力。

伴隨着大規模基礎設施建設和城市化的快速推進,一、二线以外的城市便是從此時开始踏上發展的快車道。要知道,在2010年之前,大部分三线及以下的城市並沒有大賣場、電影院、高檔辦公樓、五星級酒店。同時,物流成本下降帶來的電商繁榮,更是讓各種商品更容易地觸達千家萬戶,釋放了數億人的消費能力。

從上圖也可以看到,在2011年到2018年,“內需”被提到的頻率顯著降低了——內需正在現實中快速釋放,有效刺激經濟增長,自然無需多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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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從2018年起,“內需”的詞頻再次逐年上升。2023年,“內需”被提到的頻率與“外需”的比值已經超過了2009年,僅次於危機頂峰的2008年。

2024年,提振內需已是迫在眉睫的任務,國慶前的政策集中釋放呼應了這樣的需求。但是,市場的波動只是短期,我們仍然需要思考——中國的內需在中長期增長情況會如何?可能的驅動力在哪裏?

測算不同群體消費能力:男人不如狗?

上圖這個不等式,想必大家在許多文章中都看到過——男人消費能力不如狗。

這個不等式後續的發展,可能許多讀者也見過——男人消費力終於超過了狗。

炒作這種噱頭不難,但是,計算一個特定性別、年齡段的人口消費力,真的很難。因爲消費是無法歸結到個人的,無論是用誰掏錢來定義,還是用誰最終使用來定義,都不是特別准確。因此,在所有微觀調查數據中,消費往往只能在家庭層面被詢問——您家上個月消費了多少錢?

因此,我們必須在一系列假設的基礎上,把家庭消費給分解到每一個人身上。

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有三個家庭的數據:

家庭A,30歲獨居男子,每個月消費5000元。

家庭B,30歲男性與30歲女性同住,每個月消費11000元。

家庭C,30歲男性、30歲女性與3歲孩子同住,每個月消費15000元。

假設A、B、C家庭中的30歲男性消費一樣,B、C家庭中的30歲女性消費一樣,自然能得出結論:

30歲男子每個月消費5000元,30歲女子每個月消費6000元,3歲孩子每個月消費4000元。

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有三個家庭的數據:

家庭A,30歲獨居男子,每個月消費5000元。

家庭B,30歲男性與30歲女性同住,每個月消費11000元。

家庭C,30歲男性、30歲女性與3歲孩子同住,每個月消費15000元。

假設A、B、C家庭中的30歲男性消費一樣,B、C家庭中的30歲女性消費一樣,自然能得出結論:

30歲男子每個月消費5000元,30歲女子每個月消費6000元,3歲孩子每個月消費4000元。

採用類似的方法,將幾萬戶被調查家庭分性別、年齡的人口作爲自變量,對這些家庭的消費進行最小二乘法,便能算出每個年齡段、性別人口的平均消費。以2020年CFPS數據計算的結果爲例,見下圖:

上圖的兩條曲线,代表2020年男性和女性在各年齡段的平均消費。比如在上圖中,35-39歲的女性對應的數值是5萬元,其含義爲:一個家庭每增加一名35-39歲的女性,這個家庭的總消費會增加5萬元。

可以看到,在絕大部分年齡段,女性的消費力都顯著高於男性,從25-60歲均是如此。但是,女性的消費有一個顯著的倒U型,2020年時35-39歲的女性的人均消費爲5萬元,同年齡男性僅爲3萬元;而75歲以上的女性人均消費僅爲2萬元,男性卻依然接近3萬元。

因此,女性的消費能力高於男性的說法,似乎並沒有什么問題。男性只有在70歲之後,才能用不斷升高的醫療健康消費反超女性。

但是,男人的消費不如小孩,似乎並不正確——從圖中看,男性的消費要比兒童高得多。孩子並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么花錢,對於CFPS數據覆蓋到的絕大部分農村家庭來說,仍然是“添個孩子添只碗”的狀態。

我們使用更多其他國家的數據,採用了相同方法進行了計算,這些數據包括:

美國消費者支出調查(Consumer Expenditure Surveys,每年包括四個季度的調查,每次調查家庭數約爲1萬戶,合計4萬戶。

英國生活成本和食品調查(Living Costs and Food Survey,每年調查5000-7000戶。

日本家庭追蹤調查(JHPS與KHPS),每年調查4000-6000戶。

韓國勞動與收入追蹤調查(Korean Labor & Income Panel Study,每年調查15000戶。

美國、英國、日本、韓國的2020年分年齡、性別的消費曲线,分別是這樣的:

和中國對比,英美日韓的各性別、年齡段消費曲线有一個相同點——他們基本上都是倒V型或者倒U型,中年人高,老人和孩子更低。看來,中年男人的消費能力顯著高於,而非低於兒童,這點在全世界都是一樣的。

不同點有兩個。

1,中國女性消費在大部分年齡段都遠超男性(最高幅度約爲60%),而英美日韓各個年齡段的男女消費差異並不明顯,唯一的差異出現在日本和美國的中老年人口中,而在這個年齡段,也是男性消費高於女性

2,消費最高點出現的時間不盡相同

可以看到,中國的消費最高點對應的年齡,要比其他發達國家年輕一些。這個差距,正是關於“銀發經濟”的各種期待的理論來源——

如果中國消費最高的年齡段不是40歲左右,而是50多歲,甚至像日本一樣,男性消費從50到74歲都維持在高點,那么中國這一波老齡化,豈不是又能帶來新一波消費增長?

“銀發經濟”:未來可期?

在討論老齡化能否帶來銀發經濟之前,我們必須清醒地認識到,上面的幾張圖中的曲线,呈現的不僅僅是年齡效應,還有代際效應。

年齡效應,可以理解爲無論你是80後、90後還是00後,到了幾歲就做幾歲應該做的事。

代際效應,就是你是哪一代人就擁有哪一代人的特徵,不管你到底是幾歲。

以上圖中的2020年女性在各年齡段的平均消費爲例,實際上就混雜了年齡效應和代際效應。40多歲的人口的消費高於60歲人口,一方面是因爲40歲的人正值壯年,消費能力原本就比60歲的人更旺盛;另一方面則是因爲40歲的人出生於1980年,而60歲的人出生於1960年,前者的平均教育年限遠高於後者,在人力資本積累階段也喫到了更長的經濟增長紅利,因此收入也更高。

年齡效應和代際效應混雜在一起,才得到了我們在前面看到的每一個國家的每一條曲线。日本60歲人群消費更高,是1960年出生的日本人口的代際效應,和60歲人口的年齡效應混合在一起之後的結果,這個結論,不能直接用在中國的數據上。

要計算中國的60歲人口之後會有多高的消費,我們必須把年齡效應和代際效應分離开。

在上文中,我們畫出了2020年的各性別、年齡段人口的消費曲线,那么用2015年調查總隊數據做同樣的計算後,將兩條女性消費曲线放在一起,得到下圖——

可以看到,從2015年到2020年,女性的分年齡消費曲线,最高點從35-39歲,移動到40-44歲,整整向右移動了5歲。這很好理解——2015年的N歲人口,和2020年的N+5歲人口,正是同一批人。在相鄰曲线的相鄰年齡中間畫出一個小箭頭——比如2015年的20歲,35歲、50歲,分別連接到2020年的25歲、40歲、55歲,每一個小箭頭的長度,代表同一批人長大5歲以後,消費增長的幅度。由於每一個箭頭的兩端指的都是同一代人,這樣的方法便能去除代際效應,只保留消費增長的年齡效應

我們使用2001到2015年的調查總隊微觀數據、2016、2018、2020年的CFPS數據(北京大學家庭追蹤調查)和2017、2019、2021年的CHFS數據(西南財經大學家庭金融調查),匯總出了長達21年的家庭消費隊列數據,使用該數據,我們便可以每5年做一次計算。

比如25-29歲的人口,成長五年,到了30-34歲,他們的消費會增長多少?使用2001年的25-29歲人口,和2006年30-34歲人口,可以計算一次;2002和2007年的數據;2003年和2008年的數據……一直到2016年和2021年的數據,都可以計算一次。此時對於每一個性別、年齡段的人口,我們就有了16組消費增長率數值。將每一個年齡段男性女性的16組數值放在一起,一個年齡就有32個增長率數值,每個年齡段的32個增長率如下圖所示:

可以看到,上圖的點圍繞出了一條明顯的分年齡增長曲线——從20-24歲到25-29歲,在絕大多數年份,都是消費增長最快的一個年齡段。在30歲以後,消費增長率下降,直到50歲-60歲左右,達到消費增速最低谷。65歲之後,再略有回升——但仍然遠低於25-29歲的增長。

從上圖可以看到的另一個信息是——不同年份出生的人口,在他們的同一個年齡段,消費增長模式是十分接近的。

這個模式,和人們的出生年代關系不大。人們常常用不同年份出生來將人群分類爲不同世代,並取了各種炫酷的名稱,但長達20年的消費面板數據告訴我們,也許由於技術發展水平不同,不同世代消費商品有差異但是消費增長來看到了某個年齡就做某件事,才是人類百代千年不斷重復的主流

類似的現象,在美國、英國、日本、韓國的數據中一樣可以看到。美國的數據相對來說時間序列最長,從1980年开始提供微觀公开數據,已經有44個樣本。我們使用其中能算出的最早一個樣本(1985年)和最晚一個樣本(2022年)進行對比,結果如下圖所示:

可以看到,1985年的20歲人口和2022年的20歲人口,前者是1965年出生的,後者在37年後的2002年出生,但是他們在20歲時的消費增長速度如出一轍。兩條曲线的形狀也幾乎完全一致——不僅時間上前後一致,和中國的曲线也幾乎一致,都在50-60歲左右達到人生的消費增速的最低谷,但消費增速最高峰,美國出現在20歲,中國出現在25歲,兩者略有區別。

英國、韓國、日本的各年齡段5年消費增長率如下三圖所示:

可以看到,這些國家的分年齡五年消費增長率也是類似的。

從以上遍布各個時間、空間的數據中,可以得到下面的推論:

1,在20-30歲左右,人們總是達到了他人生中消費增速最高峰。

2,在50-60歲左右,人們總是達到了消費增速最低谷。

3,以上結論,無論在中國、美國,無論出生於60年代,還是00年代,都同樣成立。

這就是消費的兩個窗口。20-30歲,是消費的高窗口;50-60歲,是消費的低窗口。

消費的高窗口,年輕人走出大學,邁向社會,开始有第一筆收入,有自己的人生規劃,想要過上更好的生活。不同國家、不同時間出生的人口,都在這個區間經歷了消費增長的加速。

消費的低窗口,人們的體力、智力、職業競爭力都开始降低,收入增長放緩,加之退休臨近,子女一般也已經能夠自立,可以松一口氣。不同國家、不同時間出生的人口,都在這個區間經歷了消費增長的停滯。

在兩個窗口之間,從30到50歲,就是消費增速的滑坡期,每漲一歲,消費絕對水平可能還會有提升,但是增速逐年下滑。

因此,目前消費並不高的60後們,是不可能在未來幾年帶來消費增長的,因爲他們正處於人生消費增速最低的年齡段。

可能有讀者會追問,既然50-60歲的消費增長率如此低,爲什么日本60-70歲的人群的消費還能那么高呢?

道理很簡單,日本的60-70多歲的人群,在二战後日本經濟起飛的階段出生,是日本教育水平增速最快的一代,這一代人口在進入勞動力市場時,就獲得了比他們的前輩更高的工資和消費水平——消費的代際效應遠高於前輩,因此在相同的年齡效應影響下,消費水平在最高值上便能保持更久。

一代人和一代人之間,也許存在絕對水平上的工資差異(代際效應),但是他們的人生路徑卻並沒有什么變化(年齡效應)。因此,我們自然不能指望代際消費水平都比較低的60後,突然出現超過年齡效應的消費增長。銀發經濟,前景並不理想

從人口看內需:不樂觀的未來

在穩定的年齡效應下,我們使用不同年齡段的人口數量,乘以這個年齡的消費總量,再乘以這個年齡段的消費增長率,就能算出整個社會平均消費增長率的推算值。

通過這種方式算出的消費增長率,是否能匹配上真實世界的消費增長率?

我們使用UNpopulation Project給出的各個國家2015-2019年各性別、年齡段的人口數,乘以消費增長率,再計算平均值後,與Penn World Table中的2015-2019年各國消費統計數據進行對比,得到下圖——

上圖的橫軸是真實增長率,縱軸是僅根據人口特徵推測的增長率。可以看到,真實增長率和使用各年齡段消費增長率算出的推測增長率之間,有較高的相關度,僅僅使用人口這單一變量,就達到了統計上的0.1%的顯著水平,擬合優度也達到了0.4。使用一個固定的各年齡人口的消費增長率,再乘上各國的年齡結構,我們可以很好地解釋當前國家之間的消費增長率差異!

那么,如果繼續使用這一穩定的各年齡消費增長率,乘以各個年齡段、性別的預測人口數,我們就能夠向後預測各個國家、地區未來的消費增長率。

使用UNpopulation的2024版本中的中位數預測版本,可以畫出下圖,列出了中美英日從2000年到2100年的消費增長曲线:

https://population.un.org/wpp/Download/Standard/Population/

可以看到,中國在2020年前的推算消費增速是這四個國家中最高的,但該推算增速從2020年左右快速下降,並低於美國和英國,從2032年开始會有一波十多年的反彈,2043年左右开始第二波快速下降,並在2050年左右低於日本。

中國的推算增長率的下降,其原因可以在這張圖中看到——

隨着時間的推移,在消費的高窗口,年輕人人口還會繼續減少,並在低谷停留幾年。

在消費的低窗口,趕在延遲退休之前擠入的嬰兒潮,逐漸到了退休年齡。

在消費的滑坡道上,人口數量最多的80後,已經全部離开消費高增速窗口,正在逐漸從青年邁入中年,向消費的低窗口滑落。

歸根到底,如果一個地區的消費高窗口的人數遠多於消費低窗口,那么這個地區內需大概率會快速增長;反之,則內需增長很難不進入低迷狀態。

所有數據目前都指向同一個結果:從人口角度看,中國的內需,在2032年前,是極難回升的。

當三座高山邁過兩個窗口

不難發現,推算的中國內需增長率,和真實的內需增長率並不一致。如果完全按照人口消費的年齡規律,中國的增長應該從本世紀初就开始下滑了,而事實卻恰好相反。

讓真實的世界的增長高於使用人口推算的增長,曾經的我們到底做對了什么?

讓我們回到上圖中,中國人口有三座“高山”。63-69年左右出生的,是第一座高山;85-90年左右出生的,是第二座高山;2012-2017年出生的,是第三座高山(雖然高度遠低於前兩座)。

中國經濟的每一波挑战,正是在每一座高山離开高消費窗口時出現的

當1963-1969年出生的第一座高山離开高窗口時,正是90年代中期到末期。需求的下降和國內經濟結構轉型交織,第一波房地產熱潮遇冷,國有企業產品積壓嚴重。此時的中國,用大規模下崗、國企改革、加入WTO引入外需渡過了這一段難關。

當1985-1990年出生的第二座高山離开高窗口時,正是2015到2020年前的一段時間。此時中國开展了轟轟烈烈的消費向下擴張,從房地產棚改,到家電下降,到各類城市消費場景落戶縣鄉。這段時間的增長,被定義爲“消費下沉”,擴大了中國的消費盤子。

曾經,在人口結構帶來挑战時,我們使用外需擴張和內需範圍擴大應對,產生了強大的“代際效應”,帶來了高於推算增長率的實際內需增長。

但是現在,這兩個方向看起來都很難再進一步了。

在復雜的國際政治環境下,外需的增長已經不像20年前那樣,只要便宜好用,就能佔領國際市場。

中國內部的消費下沉空間也已經基本走完。正如我們在《春節消費增長了,但是》一文中提到的,稍微發達一些的地區,票房增長早已停滯。現在只有人口密度最低、原本人口流出最顯著的地區還有增長。

1985-1990年出生的第二座人口高山已經完全離开消費高窗口,正在進入增速下滑的軌道,第三座人口高山——2012-2017年出生的人口——卻還有許多年才能進入高消費窗口。

根據上文中的計算,直到2032年,人口增速對於內需增速的影響力才會由負轉正。在此之前,內需的增速,在人口結構的影響下只會持續下滑。

如何度過未來8年?如何找到新的驅動力?

短期內,這種驅動力可能是以舊換新的政策補貼,加速家庭對於耐用品的置換;停止家庭居民的去槓杆,增加股市和房市的財富效應,刺激消費。

但在更加長期,還是要依靠更深入的改革。對內,調整無法適應當下現狀的戶籍、就業保障等制度,推動建設統一大市場。對外,尋找美歐之外新的外需來源。多管齊下,找到新的增長點,才能從根本上保障人民群衆就業的穩定和收入增長預期恢復。

其實消費者們的愿望非常樸實:

希望明天比今天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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