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東主權基金在華“招商引資”

經濟觀察報 郭蓉/文 2024年8月，沙特阿拉伯最大的主權基金——沙特公共投資基金（Public Investment Fund，下稱“PIF”）發布了2023年度報告。

年報顯示，2023年其管理的資產（AuM）達到2.87萬億沙特裏亞爾（約7654億美元），比2022年底的2.23萬億增長了29%。根據SWF Institute（全球主權基金研究會）的數據，截至2023年底，PIF的資產規模在全球主權財富基金中排名第六。根據此前PIF設定的目標，PIF的資產規模計劃到2030年將擴大至2萬億美元，屆時有望成爲全球最大的主權基金。

PIF在紐約、倫敦和香港設有國際子公司和辦公室。2023年底在香港舉辦的FIIPRIORITY峰會上，其總裁魯梅延宣布了在中國內地开設辦事處的計劃，北京辦公室預計在2024年底至2025年初成立，這也意味着PIF將更深度、更直接地參與中國市場。

近年，PIF持續加注中國市場。僅在2024年上半年，PIF對中國的投資和合作就涉及金融、制造等多個領域。

PIF中東和北非證券投資主管Abdulmajeed Alhagbani此前在接受中國基金報採訪時表示，截至今年7月，PIF在中國的投資額已達220億美元，約合1600億元人民幣，聚焦可持續發展、科技、汽車、衛生保健等領域。

除PIF外，多支來自中東的主權基金均頻頻加強對中國市場的投資。在大手筆投資的背後，中東的主權投資工具以及其“操控者”們有着怎樣的出發點和投資目標，這些來自中東的國有資本，有何投資邏輯？

沙特版“招商引資”

易達資本是最早涉足沙特的國際投資機構之一，他們將總部設立在利雅得，並與當地政府、主權基金、交易所和家族企業建立了合作關系，投資項目包括了極兔沙特公司以及與阿裏雲合資的沙特雲計算公司（SCCC）。2023年，PIF通過旗下母基金Jada Fund of Funds Company對易達資本的二期基金再次進行了投資。

易達資本方面表示，沙特正在將投資重點和市場機遇重新引向本國，並積極吸引投資者和跨國企業前來沙特投資。

易達資本管理合夥人與中國香港辦公室負責人Clif Chau說，沙特“2030愿景”出台後的一系列改革和創新，放寬了外資准入限制，簡化了中國公司進入沙特後的注冊和運營的手續。此外，沙特還推出了區域總部計劃，鼓勵跨國公司在沙特設立其區域總部。

一位關注中東跨境並購的投資人觀察到，目前中東的許多資本都像是一個“產業的引流”，要想拿到融資，項目需要給當地帶來就業和技術。

5月29日，聯想集團宣布與PIF的全資子公司Alat籤署了战略合作框架協議，並計劃發行20億美元的零利息可轉換債券。這筆投資將使Alat以靈活的方式投資聯想，而聯想則計劃在沙特設立中東和非洲（MEA）地區總部及新生產設施。

這種“招商引資”思路來源於主權基金承擔的任務。

上述投資人說，在中東地區，有限合夥人（LP）通常以主權財富基金和家族辦公室爲主，這背後反映的是中東國家特有政治結構的經濟層面——基金高管與權力核心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並影響着投資策略。以PIF爲例，它是沙特政府控制的國家級投資實體，自然也肩負着沙特“政策性”的任務，即減少對單一石油資源的依賴。

根據PIF發布的2023年年度報告，該基金在當年爲沙特的非石油國內生產總值（GDP）貢獻了高達1.2萬億沙特裏亞爾（相當於3200億美元），並爲沙特創造了約180萬個就業機會。此外，PIF將大部分資金（約70%），投入到了沙特國內的非石油行業，以促進當地企業的轉型和經濟的多元化發展。

1971年，當時的沙特國王費薩爾成立了PIF，最初PIF作爲沙特財政部的一部分，主要負責監管政府在上市公司的股份。到了2015年，隨着現任國王薩勒曼·本·阿卜杜勒阿齊茲·阿勒沙特上台，PIF的管理權從財政部轉移到了經濟和發展事務委員會（CEDA）。

國王的兒子，沙特阿拉伯的王儲兼首相現任王儲穆罕默德·本·薩勒曼，即提出沙特“2030愿景”的著名的“小薩勒曼”，在2015年成爲了PIF的主席。沙特“2030愿景”也由此成爲PIF的重要投資思路。

此後，PIF真正开始了海外投資版圖。單純從其對中國的投資來看，除了直接投資以及與金融機構的合作，還有一系列十分復雜且多樣化的渠道。上述投資人解釋，PIF在中國一級市場上的直投很少，主要是在二級市場或者“只和特定的機構合作”。

例如早期PIF作爲主要投資者，從2017年开始就通過軟銀愿景基金對包括螞蟻金服、滴滴、字節跳動在內的中國科技初創企業進行了投資。PIF還與中國投資公司（CIC）於2019年共同設立了中國沙特產業投資基金（CSIIF），專投符合“一帶一路”倡議和沙特“2030愿景”的工業項目。

PIF還與深圳市福田區合作，成立的藍海太庫（深圳）私募股權投資基金有限公司，以及其全資子公司Alat等。

沙特阿美（Saudi Aramco）作爲世界上最大的石油公司之一，在爲PIF提供了資金的同時，也在中國頻繁投資石油產業的中下遊業務。例如2023年3月27日，沙特阿美投資36億美元購入榮盛石化10%股份，又與北方工業集團、盤錦鑫誠實業集團組建合資公司，以計劃在東北建設一座煉化一體投資122億美元。

當地時間8月1日，PIF宣布與中國農業銀行等金融機構籤署了六份諒解備忘錄（MoU），價值高達500億美元。六家金融機構分別爲中國農業銀行、中國銀行、中國建設銀行、中國出口信用保險公司、中國進出口銀行和中國工商銀行。諒解備忘錄涵蓋了鼓勵通過債務和股權進行雙向資本流動等合作領域，也是PIF在全球範圍內促進機構夥伴關系战略的一部分。

中東主權基金活躍

包括沙特、阿聯酋、卡塔爾、科威特、阿曼和巴林，中東地區的海灣合作委員會（GCC）成員國幾乎都至少擁有一只規模龐大的主權基金。其中，卡塔爾投資局（QIA）、迪拜政府投資公司（ICD）和穆巴達拉投資公司（Mubadala）的資產管理規模分別爲8470億、5100億、3600億和3020億美元。這些基金在全球財富管理領域扮演着重要角色，根據全球主權財富基金數據平台SWFInstitute的統計，全球十大主權財富基金中有六家來自中東。

盡管上述中東投資基金整體仍側重於海外，特別是歐美市場的投資，但近年在中國市場的投資活躍度也不斷增長，SWF Institute的數據顯示，中東主權財富基金自去年6月以來的一年間，已在中國投資了70億美元，是前一年同期的五倍。

爲此，部分基金在中國市場搭建了投資團隊並开設了辦公室。以阿聯酋第三大主權財富基金穆巴達拉投資公司爲例。據公开信息，去年9月，穆巴達拉舉行了北京辦公室的开業儀式。但經濟觀察報了解，穆巴達拉實際上從2015年就在中國布局了投資團隊，彼時，穆巴達拉與中國國家开發銀行和國家外匯管理局共同出資100億美元，設立中阿合作基金，正式進入中國市場。

今年上半年，穆巴達拉敲定了兩筆投資。一是3月30日，與太盟投資集團、中信資本、AresManagement旗下基金（Ares）、阿布扎比投資局（ADIA）旗下全資子公司在大連籤署投資協議，聯合向大連新達盟商業管理有限公司投資約600億元，合計持股60%，大連萬達商管持股40%。二是與康橋資本合作，對優時比在中國的成熟產品業務的全部股權的收購。

對優時比的收購所涵蓋的產品2023年在中國的總銷售額達1.31億歐元。該交易尚需達成若幹交割條件，包括必要的反壟斷審查及其他慣例條件，預計將於2024年第四季度完成。

穆巴達拉方面介紹，這一投資與其在亞洲市場的愿景相一致，通過在具有強勁增長潛力的多個領域進行選擇性投資，進一步擴大在亞洲的布局及影響力。醫療健康領域，尤其是醫藥領域的資產剝離，是公司投資战略的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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