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科莫多島潛水，來到一片海底沙漠，遇到一種狀貌奇特的巨型生物

有一位跟我有着相同經歷的網友說，雖然第一次潛水體驗不好，但自己沒有放棄對海洋的熱愛，毅然決然地考取了潛水證，現在在世界各地潛水，見到了大海形形色色的面貌。不少網友推薦我去菲律賓、馬來西亞及東南亞國家潛水。

眼斑雙鋸魚（小醜魚）攝於印度尼西亞迷巴圖博龍

這話一點都沒錯，打开地圖，你會發現，印度洋-太平洋洋盆（Indo-Pacific Basin），在這片西起非洲東海岸，東至夏威夷群島，北達紅海和日本南部，南抵馬達加斯加和新喀裏多尼亞的生物地理區域中，所羅門群島、巴布亞新幾內亞、印度尼西亞、菲律賓和馬來西亞共同構成了熱帶海域生物種類最豐富的珊瑚三角區，超過600種石珊瑚和有記錄的2500余種珊瑚魚正棲息於此，共同綻放着獨屬於海洋的斑斕色彩。珊瑚三角區的潛點，我目前去過馬來西亞和印度尼西亞，要問我目前最愛的潛點在哪裏？當屬印尼的科莫多島。

科莫多國家公園，海龜城潛點

科莫多島不僅有獨一無二的科莫多龍，那片生態冠絕世界的海底世界更成就了多個全球頂級潛點：海龜城、迷你牆、水晶巖、巴圖博龍……在看似原始、荒涼的島嶼之下，掩藏着生命無窮的色彩。我選擇在科莫多島學習潛水，讓海洋中的赤霞丹朱激勵着，從OW（开放水域）到AOW（進階开放水域），我和老徐順利畢業。

迷你牆潛點的棕點石斑魚

這一天，我們的潛水教練艾利克斯开船載着我倆前往一處潛點，他說“要獎勵認真學習的我們”。我帶着無限的好奇心坐在船上，浪很大，停在水面的小汽船左右晃動着。這是最痛苦的時刻，胃裏和大海以同樣的節奏翻着浪，一次次湧向喉嚨，我再一次次咽下，強忍眩暈將超過十公斤的裝備套在了身上，然後逃也似地往後一仰，身體、胃腑和腦部瞬間自由了，任由藍色的氣泡填滿視野，呼吸前所未有地深緩。將身體調整至豎直狀態，按住排氣管舉過頭頂，徐徐下潛。

水下15米，這是我前所未見的全新世界，它並非由繁茂的珊瑚和與之共生的海洋生物構成的海底大都會，相反，這是一片廣袤的沙地。科莫多國家公園的海域水質清澈，可見度超過20米，放眼望去，沙地與幽深的藍色空間一齊無限延伸，廣闊到無所謂遠近，就像沙漠和天空。沙地中，除了看到一條項斑蛇鰻半探出的三角形小腦袋外，再無半點生命的跡象。

項斑蛇鰻

潛遊其間，卻並不無聊。那種感覺就好像你主動丟棄了所有的空間感和方向感，翱翔於宇宙中，身體和心靈都前所未有的輕盈，太陽或者是其他不明星球的光搖曳於這藍色的虛空中，恍恍惚惚，那不屬於現實層面，唯在夢中才富含機趣。而人，正以臥倒的姿態經過着這一切，既是參與者，又是旁觀者，因此潛水，是一種最接近於夢境的無限自由。

一陣強烈的洋流襲來，一瞬間，浮塵顆粒和海水被激烈的水流劈成一條矢量高速，我們在高速上飛行。艾利克斯將流溝掛在海底，我和老徐死死地抓住上端的繩子，他卻遊刃有余地駕馭着洋流，就像那些輕而易舉就能馴服烈馬的頂尖騎手。我感覺頭頂上有一頂巨大的陰影掠過，擡頭一看，我聽見自己在呼吸器中發出的悶聲驚叫——

強烈的洋流湧來

一個遮天蔽日的白色生物從上方遊過，三角形的白色腹部在幽藍的空間中格外顯眼。它緩慢而優雅地舞動着雙翼，拖着一條有力的長尾巴。我一眼認了出來，阿氏前口蝠鱝，鰩總目的第二大種類，這是一種濾食性的生物，被譽爲“溫柔的海洋巨人”。前口蝠鱝的吻部寬大，吻兩側各分部一個頭鰭。它逆着洋流張开嘴巴，接近3米的翼展和扁平的流线型身軀完美地符合流體力學，那些浮遊生物由水流帶着進入嘴裏，海水再從鰓耙中被過濾出來，留下巨量的食物在口腹中。

蝠鱝體型龐大，生性卻羞怯。我們三人努力在洋流中保持着中性浮力，不敢有大的動作，感受這藍色空間中孕育的恩典。蝠鱝顯然早已留意到了我們，但它慷慨而寬容地允許了我們的存在。作爲回報，我們輕輕地朝它的腹部吐出氣泡，那些氣泡能爲它撓癢癢。它緩緩地遊弋着，享受着這個過程。

我們與蝠鱝始終保持着得體的距離，第一次仰望蝠鱝飛翔有一種小時候第一次仰望飛機從低空中飛過的既視感。“看，飛機！飛機！”我聽見兒時玩伴們的聲音。眼睛一旦望向天空，內心就不再受大地禁錮，這只巨大的蝠鱝飛過我的天空，記憶中的仰望竟在這裏找到了歸屬。

這是我拿到潛水證後，第一次在水裏與大型海洋生物近距離相遇的經歷。沒有瑰麗的色彩或繁復的形狀，然而那片虛空般的大海和沙漠卻象徵般地呈現出重大意義，從無形的狀態中逐漸有了形狀，然後生出一只翱翔的蝠鱝。

標題：在科莫多島潛水，來到一片海底沙漠，遇到一種狀貌奇特的巨型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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