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於終南山間

終南山脈

鐵廟

石海地貌

觀音山

翠微宮

上林苑

□林 園

雨後天晴，站在陽台向南望去，一道美麗的彩虹懸掛在湛藍的天空之下。穿過彩虹，是起伏逶迤的巨大山脈，西安人習慣稱其爲南山。南山高聳入雲，巍峨壯麗，山巒疊翠，並向東西延伸开去。

一

歷史上的終南山脈範圍較廣，西面是太白山，中部有俊俏秀美的南五台、翠華山，東面是王順山。數十年來，我從東到西、從北到南，在終南山間時常穿行。沐浴着明媚的陽光，伴着溪水透亮的旋律，翻越了觀音山、南五台、光頭山、太興山等幾十座能叫出名字的山，還有更多叫不出名字的山。賞青山綠水繪出的美景，領略秦嶺磅礴的氣勢，探訪山中的古道、道宮廟宇，了解終南深厚的人文歷史。

有人問：什么季節爬山好？不同季節，終南山裏的景色不盡相同。終南山中的植物種類繁多，千姿百態。即便是同一類植物，不同季節也會呈現出不同的顏色。綠中有黃，紅綠相間，那是終南山五彩斑斕的秋色。秋天是收獲的季節。秋天的終南山裏，有毛茸茸外殼包裹着的板慄，飄來陣陣香甜。有一樹一樹金燦燦的柿子，誘人垂涎。白雪皚皚，銀裝素裹，走進冬日的終南山，會不由得感嘆：還有哪兒比得過這裏的靜謐、深沉和壯美。春暖花开，奼紫嫣紅，漫山遍野的槐花散發出沁人心脾的芳香。蔚藍的天空下，大朵的白雲綻开笑臉，迎接走進山林踏青的人們。酷暑時節，山風送來陣陣涼爽，樹影婆娑，映出清涼的綠蔭小道。

十多年前的初春，當我徒步終南山的深處，便被眼前山連山、山疊山，連綿不斷的氣勢震懾住了，我感受到了山的博大和自己的渺小。

因爲是第一次參加徒步登山活動，沒有經驗。出門時，穿了一雙新买不久、時尚的白色休闲鞋。考慮照相搭配色彩，選了平時不背，只在出遊時才背的亮黃色單肩背包。不到兩個小時，車开進了山腳下的停車場，我們一行人下車。在走過一段緩坡盤山公路之後，我們踏上了黃泥土、石板和巖石交替出現的山林窄路。路兩側樹林茂密，即便是初春季節，山林中也不乏青綠色的葉子。進入山林，我开始小心翼翼，不時地看向有石塊突出的路面，擔心我的新鞋被硬石、藤枝、雜草劃傷、弄髒。盡管這樣小心，鞋面上還是增加了多條黃褐色的劃痕、青黑色的斑塊。顯然我對鞋的關注是徒增煩惱。熱心的隊友幫我把單肩包變成了雙肩包，這樣行走起來身體就能更好地保持平衡。通過狹窄陡峭的路段，腳下也會更加穩當一些。

初春的終南山深處，溪水冒着冷氣，潺潺地流淌着。溪水中有的青石塊上面附着苔蘚，有的表面裹着薄薄的一層冰，肉眼難辨。附着苔蘚和薄冰的石塊溜滑溜滑，一不留神就是一個趔趄。溪水、小河寬窄不一，有的路段寬度不足一米，擡腿就可邁過去；有的路段則較寬，只能踩着水中的石塊，倍加小心地通過。即使這樣，幾位隊友還是跌進了冰水中，我也難逃此劫，成爲其中之一。幾位落水者，有的齊腰以下全部浸入水中，整個人半躺在溪水裏，有的一條腿或膝蓋以下泡進了溪水。我還好，只是右腳掉進了溪水裏。二月的溪水拔涼拔涼的，直涼到了骨頭裏。

掉進冰水之後，隊友們七手八腳把我從水中拉了出來，又攙扶着我在溪邊安全地帶坐下。我倒掉鞋中的水，並用衛生紙吸附鞋中的水漬。一位美女隊友遞來一片加厚的衛生巾，讓我將衛生巾墊在鞋裏，說：“這樣穿上鞋，你的腳就不感到涼了。”衛生巾還有這用途？真是長見識了。隊友們的關愛和友善，我由衷地感激。雖然山溪的水是冰涼的，但我的心卻是暖暖的。

山林間，鳥在歡唱，溪水奏着甘甜的樂曲，與我們一路同行。沿着溪流，不多會兒就遇見瀑布。終南山中有無數個大大小小的瀑布。瀑布越過崖壁傾瀉而下，又順着溪水、小河，唱着、跳着流向遠方。溪流中和岸邊布滿了大小不等的巖石，我們一行人選擇在此小憩。有人拿出單反相機選擇位置，變換角度拍攝；有人拿出水和食物，邊賞景，邊補充能量。我發現一塊已被風化，沒有了棱角的巨大巖石有些特別，便走向這塊巨石。巨石有兩米多高，表面似乎有被雕琢的痕跡。我用手撫摸這塊滄桑的巨石，端詳雕琢的痕跡風化嚴重，已經無法辨認。

徒步穿越終南山，常常會走到沒有开闢的路段。在這樣的路段，灌木叢、低矮的植物密密實實覆蓋着地面，長滿荊棘的灌木植物，有的高過腰部，甚至超過胸部。旅行者不得不用雙手撥开一個間隙，身體才得以通過。沒有現成的道路可走，只能深一腳、淺一腳蹣跚行進。此時也顯出手套的重要性。進入秦嶺，踏足終南山深處，手套是必備品之一。

冬至過後，終南山已經落了雪。白皚皚的積雪附在山頂、山腰和粗大的樹枝上。陽光下的路段，雪已开始融化，露出潮溼的黃土。一路踩着連片幹枯的草植、石板或未融化的積雪。爲防滑，有的隊友套上了冰爪。在終南山中穿行，當日返回的穿越，通常午餐過後，便开始下山。下山的路崎嶇陡峭，積雪已部分融化。有的路段積雪融化後，一部分又結成了冰，既溼又滑。稍不留神，就是一跤。那次下山，我滑倒多次。之前，一直嫌登山鞋不夠美觀，就用旅遊鞋來代替。這次之後，我便买了一雙登山鞋。

二

觀音山，聽起來很溫和的名字，沿路的懸崖峭壁卻絲毫沒有溫和之意。它拔高的路段較多，感覺一路都在拔高之中，拔高的坡度也較陡，有的路段坡度達到30°。爬坡拔高時，隊友們喘着粗氣的聲音此起彼伏。連續拔高一段，雙腿如同灌了鉛似地變得沉重，有的隊友才爬了一小段路，就不得不停下來歇歇。有的隊友覺得太累，想打退堂鼓。可我們此番進山是穿越，不能原路返回，這意味着：無論道路如何艱難，都要硬着頭皮往前走。登山途中，有人仰頭望着山頂，有氣無力地自言自語說：“還要爬多久才能到頂呀？”隊伍中馬上有人回應：“很快，就快到了。”其實還得一陣子。爬山時，有時眼看着就到山頂了，似乎近在咫尺，可最終到達那裏卻需要花費至少半個小時。我們眼睛看到的是空中直线距離反饋的信息，可腳下走的卻是需要攀巖爬壁的崎嶇山路。每一次登山都是費盡氣力，最終克服困難，登上岱頂。徒步登山不僅需要體力，也是磨煉人意志的一項運動。

在秦嶺中攀爬高山，途中常常看見已經風化爲扁圓或渾圓形狀的石塊，衆多的石塊堆積在一起，就形成了石海。這些是早期的石海地貌，是第四紀冰川留下的遺跡。在攀爬光頭山時，一路看見多處石海。站在光頭山頂，視线开闊，與秦嶺太白山、冰晶頂遙遙相望。光頭山、高山草甸這兩個似乎風馬牛不相及的名字，當我登到山頂卻發現，它們有着某些相似之處。光頭山的山頂，並不是光禿禿的寸草不生，只是植物低矮，多爲灌木。高山草甸因爲海拔較高，植物低矮，遠遠望去如同一片綠茸茸的草地。我們剛剛落腳高山草甸山頂，還沒來得及拍照，便見大團的烏雲俯衝着壓了下來，轉眼間晴朗的天空就被烏雲遮擋住了，隨後，雨滴星星點點开始下落。領隊說：看樣子，一會兒就會有大雨，准備下山吧！轉眼之間，下落的雨滴开始變大，也越發密集，十幾分鐘後，暴雨傾瀉而下，重重地打在我的雨傘上。隨即，傘中就漏起雨來。十多分鐘後，我就成了“落湯雞”，渾身溼透。山風陣陣，即便在暑天，山裏的風也是涼的，何況是在高海拔的山頂。一頓飯的工夫，雨水由溫到涼，我开始渾身發冷。幸好一位隊友既穿了防雨的登山服，又帶了雨衣，便將雨衣拿出，讓我穿上。穿上雨衣後，冰涼的雨水和冷風被遮擋住了，我的身體也有了暖意。

三

自古以來，終南山與多個朝代的都城爲鄰，文化積澱深厚。皇家園林上林苑與終南山接壤，從秦皇漢武到隋唐，皇帝大臣們在秦嶺建造的離宮別墅，多集中在終南山一帶。位於周至縣城南面的仙遊宮是隋文帝設立的行宮，長安區西南面的翠微宮則是唐太宗李世民的離宮。這些離宮別墅不僅用於避暑休闲，也作爲皇帝的臨時辦公場所。

古時，一些文人學士也將隱居之地選擇在終南山。詩人李白、王維曾在終南山隱居，著名的《輞川圖》就是王維描繪終南隱居美景的壁畫。“終南捷徑”這一成語，出自唐代典故。進士盧藏用因未被重用而隱居終南山，後被太平公主發現並舉薦。因此，終南山一度成爲文人學士求官、成名的捷徑。

終南山至今仍是隱居人的天堂。在終南山中穿行數年，不乏與隱士相遇的機會。他們着裝老舊，服裝顏色較深，灰藍黑色居多。他們居住的小屋簡陋破舊，屋舍旁有自耕自種的菜地。用水要自己去挑。這樣的生活條件，沒有執念是很難長久堅持下來的。我曾經在一座廟宇旁的小屋裏見識了一位隱士的書法。小屋牆壁上貼滿了隱士的墨跡，的確是有一番功夫。我們幾位剛剛邁出小屋門檻，隱士迅速關了屋門，隨即傳來插門閂的聲音。我們不禁自問：是不是打擾了人家？

終南山橫亙於中國南北分水嶺，兼容秦嶺南北風候。特殊的地理位置，融合了秦嶺南北的風俗文化，也成爲儒釋道等宗教的匯集之地。

太興山作爲終南第一峰，成爲終南山寺廟宮觀數量最多之地，山上最有特點的廟是位於岱頂的鐵廟，它也是衆多登山者挑战自我的險峻之地。鐵廟爲純鐵鑄造，廟內未供神像，僅有香爐供香客燒香。據說，鐵廟重達一噸，是明朝時期鑄造的，但它是如何被搬運到陡峭的山崖上，卻一直是個謎。

在未來的歲月裏，終南山將繼續以其獨特的姿態屹立於天地之間，講述着過去與未來的故事，吸引衆多熱愛生活的人，漫步在這片神奇的土地上，尋找那份屬於自己的寧靜與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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