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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自古以來就是中國的魚米之鄉,經濟、文化繁榮富強,爲此誕生了舉世聞名的蘇州園林,爲了裝點園林,美化環境,許多奇花異卉都匯集到蘇州,因此這裏成爲中國著名的花木之鄉,留下了大量古樹名木。古樹名木是唯一具有生命的“活文物”,它們以獨特的靈性展現景致韻味的同時,也記載着歲月更替、人世滄桑,詮釋着一個地方的文化底蕴,蘇州流傳至今的的茶花古樹堪稱其中的代表。山茶开花於冬春之際,經久耐寒又繁茂濃豔,花色絢麗而不妖,枝葉深綠而不衰,姿容高貴,品格堅貞,古人將其比擬爲輔助國君的“三公”,古往今來都是著名的花卉。山茶花美麗且可以彰顯主人的身份、情操,自然是人們的心頭好,因此,在蘇州留下大量的古老茶花。
作爲世界文化遺產的蘇州園林,茶花是園林中耀眼的明珠,其中最著名的兩座園林拙政園和留園开始時都跟茶花有緣。現在的拙政園園址一帶,三國時有吳鬱林太守陸績的宅第,東晉時有高士戴頤宅。唐末,詩人陸龜蒙宅也在這裏“不出郛郭,曠若郊墅”,其地低窪,有池石園圃之屬。北宋時,山陰簿胡稷言在此建五柳堂,其子嶧又取杜甫“宅舍如荒村”句,名其居曰如村,可見地甚荒曠。元大德年間(1297~1307年),在此創建寺院。元延祐間(1314~1320年),奏賜大弘寺寺額,又嘗別創東齋。元末寺毀,而東齋獨存。元至正十六年(1356年),張士誠據蘇,此處屬其婿潘元紹的駙馬府範圍。原來大弘寺裏面有幾株栽種於宋代的寶珠山茶,高大繁茂,花开時節,名動蘇州。茶花交柯合抱,得勢增高,花开時千葉含苞,殷紅若丹,巨麗鮮妍,紛披照囑,爲江南所僅見,使其在歷史上長期享有盛名。寶珠山茶是一種花色大紅的名貴山茶,花朵中央有無數小瓣緊緊攢簇成一個半圓形的繡球,平坦的大瓣圍繞於外,似盤中一顆寶珠光彩奪目,與濃翠的綠葉相映襯,美不勝收。
正因爲這幾株山茶花太過耀眼,引起明朝御史王獻臣的覬覦。王獻臣,字敬止,吳縣(今江蘇蘇州)人,弘治六年(1493年)舉進士。授行人,擢御史。不過王獻臣官場一直比較坎坷,明武宗時,王獻臣遷永嘉知縣。 明正德八年(1513年),解官回鄉的王獻臣在蘇州聘著名畫家文徵明參與設計藍圖,用大弘寺廢地开始修建園林,整個園林的建設過程耗時16年,這就是今天的拙政園。拙政園中亙積水,浚治成池,彌漫處“望若湖泊”。園多隙地,綴爲花圃、竹叢、果園、桃林,建築物則稀疏錯落,共有堂、樓、亭、軒等三十一景,形成一個以水爲主、疏朗平淡,近乎自然風景的園林,“廣袤二百余畝,茂樹曲池,勝甲吳下”。明嘉靖十二年(1533年),文徵明依園中景物繪圖三十一幅,各系以詩,並作《王氏拙政園記》。拙政園是現存中國面積最大的私家園林。
不過拙政園和王獻臣的命運一樣,非常坎坷。拙政園的建設過程耗時16年,結果完工後王獻臣沒有住進一天就去世了,他的兒子豪賭成性,一夜之間就將拙政園輸給閶門的徐少泉。此後拙政園的擁有者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一般,誰擁有它,誰就會倒黴透頂,無一逃過這個魔咒。本來王獻臣是取晉代潘岳《闲居賦》中“灌園鬻蔬,以供朝夕之膳,是(一作‘此’)亦拙者之爲政也”意,給園林取名爲“拙政園”。不過後世人們認爲,這名字大不吉利,所謂“拙”,蕴含“隨手就出”之意,所以主人永遠留不住,直接決定了園林以後的命運。
順治五年(1648年)左右,徐氏第五代後人以二千金將拙政園廉價售於大學士海寧陳之遴。當園歸陳之遴時,園內有連理交柯的寶珠山茶三四株。陳之遴雖爲拙政園主,但买下拙政園後一直在任所未歸,後又獲罪被謫,從未見過拙政園內一花一木,裏面的寶珠山茶當然也未寓目。清初詩人吳偉業與陳之遴是兒女親家,他的二女兒嫁給陳之遴三子陳容永(字直方)。吳偉業(1609~1672)字駿公,號梅村,別署鹿樵生、灌隱主人、大雲道人,世居江蘇昆山,崇禎進士,明末清初著名詩人,與錢謙益、龔鼎孳並稱“江左三大家”,爲婁東詩派开創者。陳之遴曾薦吳偉業出山,謂自已“欲虛左以待”。順治十五年(1658年)陳之遴被安上“結黨營私”的罪名,全家遠謫遼東尚陽堡,拙政園也被籍沒入官。
吳偉業來到京城,陳之遴已被謫戍。直方目眇,竟也不能寬免。吳偉業感喟蒼涼,難以自已,遂作長詩《詠拙政園山茶》:“拙政園,故大弘寺基也。其地林木絕勝,有王御史者侵之,以廣其宮,後歸徐氏最久,兵興,爲鎮將所據。已而海昌陳相國得之,內有寶珠山茶三四株,交柯合理,得勢爭高,每花時,鉅麗鮮妍,紛披照矚,爲江南所僅見。相國自买此園,在政地十年不歸,再經譴謫遼海,此花從未寓目。余偶過太息,爲作此詩。他日午橋獨樂,定有酬唱,以示看花君子也。拙政園內山茶花,一株兩株枝交加。豔如天孫織雲錦,赬如奼女燒丹砂。百年前是空王宅,寶珠色相生光華。歌台舞榭從何起,當日豪家擅閭裏。苦奪精藍爲玩花,旋拋先業隨流水。兒郎縱博賭名園,一擲輸人等糠秕。後人修築改池台,石梁路轉蒼苔履。曲檻奇花拂畫樓,樓上朱顏嬌莫比。鬥盡風流富管弦,更誰瞥眼闲桃李。齊女門邊战鼓聲,入門便作將軍壘。荊棘從填馬矢高,斧斤勿剪鶯簧喜。近年此地歸相公,相公勞苦承明宮。真宰陽和暗回斡,長安日日披薰風。花留金谷遲難落,花到朱門分外紅。一去沈遼歸未得,百花深鎖月明中。看園剩有灌花老,爲道此花吳地少。宋代經今六百年,虯幹成圍更成抱。嘉賓开宴醉春風,火齊堆光上穹昊。於今忽作無主花,滿地飄殘竟誰掃!聞語還思出塞人,玉門關外無芳草。夢魂遙想故園花,未見名花顏色好。對花不語淚沾衣,惆悵花間燕子飛。折取一枝還供佛,徵入消息幾時歸?”現在這首詩就刻在拙政園香洲的屏風上,供人憑吊。
陳之遴與夫人徐燦一起至塞外十二年,兩人詩詞唱和,互相慰勉。後陳之遴死於塞外,當時例不得歸,徐燦上疏請准,才得以扶櫬還鄉。從此心灰意懶,再也不作一詩一詞。吳偉業有感如此,作《詠拙政園山茶花》,借詠花以寄情。三百余年間,騷人墨客題詠唱和不絕。詩中吳偉業詠嘆了陳之遴和妻子徐燦的命運,其中“百年前是空王宅,寶珠色相生光華,……苦奪精藍爲玩花”告訴人們,王獻臣當時爲什么要侵地建園?他的初衷就是爲了玩賞這裏的寶珠茶花,可見這裏茶花的名氣、顏值之高,也因名花造就了一代名園。
隨着歷史的滄桑變遷,人亡花枯,清嘉慶時寶珠名花已經萎謝化去。後來,拙政園又成爲蘇州富商張履謙的宅院。有感於吳偉業的詠山茶花詩,爲延續拙政園的茶花史,張履謙在修補園子時特意建造了“十八曼陀羅花館”,並栽下東方亮、洋白、渥丹、西施舌等名種山茶十八株。晚清名士蔣吟秋遊覽後,寫詩稱贊:“梅村詩好久留傳,拙政山茶寫筆顛,十八曼陀羅尚在,寶珠色相永春妍。”每當隆冬初春時節,這十八株茶花就花开似錦,美景一直延續至今。
蘇州園林的另一名園留園也以茶花名動天下,留園前園主劉恕是個花石迷,他不僅搜羅奇石、廣植花木,還潛心研究茶花,專門著有《茶花說》,爲留園的茶花種植留下了寶貴史料。留園穿過前廳,右側第一個景觀就是以植物命名的名景“古木交柯”,是當時“寒碧莊”(留園前身)十八景之一的遺構,每逢早春之始,在粉牆、花壇、磚匾的襯托之下,柏枝凝翠蒼勁虯曲,歲寒不屈吟風振霜,茶花青翠嫣紅綻放,凌寒不凋傲雪鬥霜,成爲冬日裏百綠萎焉、百花蕭瑟時特有的景致。
標題:爲名園增輝增色,蘇州園林與茶花相得益彰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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