葑——蘇州人千年的記憶(下)

來源: 編輯:匿名 發表時間:2024-03-25 17:04:27 熱度:15

導讀: “葑”之一字,蘇州人看到總有千百聯想,於外人而言又晦澀難懂。它是代表思鄉的蔬菜,是巍峨高大的城門,是漂於水上的耕地,是熱鬧繁華的市坊。小小的“葑”字,蕴含了大大的內涵。 《東莊圖冊》之一 沈周 明 ...

“葑”之一字,蘇州人看到總有千百聯想,於外人而言又晦澀難懂。它是代表思鄉的蔬菜,是巍峨高大的城門,是漂於水上的耕地,是熱鬧繁華的市坊。小小的“葑”字,蕴含了大大的內涵。

《東莊圖冊》之一 沈周 明 南京博物院藏 東莊臨近惠氏紅豆齋

04

葑門區域:蘇州大發展的中心

隨着葑田的开發,以及耕作栽培技術的提高,蘇州農業高度發展,甚至形成“蘇湖熟,天下足”的諺語,蘇州的人口也不斷增長,導致蘇州城市布局的變革。蘇州地勢平坦,東部是由河流衝刷出來的衝積性平原,整體呈現西北高、東南低。早期城市开發時,高地可以躲避江南的潮溼,有利於人的生存。因而蘇州的西北部被優先开發,聚集了衆多的人口產業。

到了宋代,蘇州人口膨脹,西北部無法容納大量人口,政府就大力开發以葑門爲中心的東南部區域。白紙之上好作畫,葑門地帶在宋代之後,成爲蘇州的中心,聚集了大批工商業。比如,江、海、湖、河各類鮮貨紛紛湧入葑門周圍,形成一個特大的農貿市場。蘇州人吳寬用“累累滿筐盛,上帶葑門土”一句,展現出葑門農貿市場的繁榮,也表明交易太過頻繁,商販都沒時間洗去貨物上的“葑門土”。

伴隨着葑門區域的开發,衆多富商大戶群居於此,附帶引來各路名醫,爲城中百姓保駕護航。明代大臣劉汝器在蘇州任職時曾經身患疾病,請名醫顧良貴上門診治,病愈後將配飾虎頭贈給對方,其友人程敏政作《虎頭記》:

豸角昔爲吳郡守,虎頭長贈長康孫。

居人一日知名字,請藥紛紛出葑門。

“豸”是指神獸獬豸,能明辨善惡是非,此處代指專門彈劾官員,糾察風紀的御史。“居人一日知名字”表明顧良貴醫術高超,聲名顯赫,高官一有病就馬上找他。“請藥紛紛出葑門”中的“紛紛”,表明葑門附近醫生衆多,也能看出葑門區域在蘇州的獨特地位。

周邊地區的發展,也反饋到葑門本身。此時的葑門不再是一座光禿禿的水閘,它水陸具全,成爲蘇州的交通要道。葑門外有四個土墩,宋人曹傃出資修繕,在上面建立亭台。王鏊在《姑蘇志》中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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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寧間,曹傃履中所葺。在葑門裏,有土阜對峙水中,雖巨浸弗沒,號曰浮墩,後避諱改名浮丘。相傳此地昔有雙松,竦然參天,建炎之難有潰兵欲伐之,隕石如雨乃止。今放生池即其地也。

葑門和兩邊的亭台大致處在一條线上,遠遠望去,它們被河水環繞,構成一個“心”字,好事者將其與佛家的“過去心、現在心和未來心”對應,增添一份韻味。

葑門外的流水與吳淞江相連,因而葑門口也是分別之地。南來北往的士子行人,在此告別,爲葑門增加文化底蕴的同時,又添了一抹悲傷的意味。元人成廷圭在《夜泊陳店舟中寫懷兼柬雲林高士時張孟膚同舟》中,充分展現了送別的悲傷:

葑門曉發吳淞船,手把傳符津吏前。

五年別家走未已,素發蕭蕭垂兩肩。

小龍江頭舊遊處,東家西家爭招延。

匆匆會散等過鳥,風吹湖水春無邊。

從葑門出發,直接踏上駛往吳淞江的船只,親手將通行證交到碼頭管理員的手中。自此別家遠去,只剩白發垂在肩膀兩邊。成廷圭用最直白的語言,展現出一個常年漂泊在外的遊子,思鄉之情呼之欲出。

沐浴在文化氣息中的葑門,自然也吸引了衆多文人墨客的目光。蘇州四大才子之一的祝允明,曾在飽覽葑門景色後,作《題葑門外馬生東溪》:

吳城三面水爲州,郡郭東南一派流。

羨爾高居佔清勝,更東東去是瀛洲。

“郡郭東南一派流”展現出蘇州西北高、東南低的地形地勢。用“高居佔清勝”與“東去是瀛洲”對比,表明城東南繁華更勝城西北,頗有豪邁之氣。

吳派漢學代表東吳惠氏祖孫三代生活在葑門附近的“紅豆書莊”。江藩在《國朝漢學師承記》記載:

四方名士,過吳門者,必停舟訪焉……至本朝,三惠之學,盛於吳中;江永、戴震諸君,繼起於歙。從此漢學昌明,千載沉霾,一朝復旦。

“過吳門者,必停舟訪焉”一句,可見惠氏三代人在清代文化圈中的地位。江藩還用“江永、戴震諸君,繼起於歙”,將皖派漢學的代表人物,擺在三惠之後,無限拔高他們的地位。葑門也因此增色不少,添加許多文化底蕴。

《舟泊吳門圖》張宏 明 上海博物館藏

05

葑:從地名影響到人名

隨着“葑”在蘇州的傳播,以“葑”爲名爲號的名人也不斷湧現。比如,清代文人王友亮,雖出生於安徽,卻用“葑亭”爲號,致敬葑門前的醒心亭。他一生兢兢業業,秉公而行,在刑部任職時,平反冤獄,爲人間留一份正氣。他的詩風追隨袁枚,究竟性靈,主張個性,比如《嚴先生釣台》:

不餌帝王鉤,東歸狎水鷗。

早知渠物色,一並脫羊裘。

用最簡潔的文字,彰顯嚴光人格獨立,拒絕光武帝劉秀的誘惑,堅辭高官厚祿。“一並脫羊裘”一句,更隱含着“赤條條來,赤條條走”的深意,表明帝王與隱士之間的平等關系。

以葑字入名號的還有庐江人陳大化,以葑池爲號,似乎在致敬葑門前的放生池。他是乾隆十三年(1748年)進士,曾在蘇州任職。浙江海寧人查奕慶,字葑湖,其表字應該源於葑門前的湖泊。

蘇州本地人韓崶更是別樣風採。韓家居住在葑門附近,可惜到韓崶時,家族以山排行,子弟名稱都冠以“山”,比如韓崶、韓嵩。“崶”與“葑”音韻相同,韓崶每次想到自己的名時,估計都在遙想家鄉的葑門。韓家是蘇州名門,韓崶更是其中佼佼者。他最光輝的事跡,當屬於嘉慶十四年(1809年),擊退英國人對澳門的試探,守護廣東海域。不管是“葑”還是“崶”,都有守土封疆的含義,韓崶無愧於父母的期望,護衛中國領土。另外有則趣事,吳文化博物館的鎮館之寶“朱碧山銀槎杯”,就是在韓崶墓中出土。

韓崶像 圖源網絡

此處有一個頗爲有趣的現象,在別號、字號中加以葑字的,似乎總是蘇州以外的人員。究其原因,葑門在蘇州風俗裏讀作富門,富貴固然乃文人雅士之所愛,但直白放於字號中間,總與古人含蓄悠遠之文化習慣相衝突,故蘇州本地人多不取之。至於偶然遊宦吳中的文人,既愛慕葑門區域的繁華、詩經以來之古字,又無本地讀音之顧忌,葑字入名號也就很自然了。

“葑”之一字凝聚着蘇州的歷史與文化,是社會學中常稱的地方性知識,滲透在蘇州城的方方面面。它從親民的美食,到亙古佇立的城門,一直到人的名字,深深與蘇州相結合,貫穿過去和現在。未來隨着葑門地區的繁榮,還會創造新的傳奇。如果將來策劃一個以“葑”爲主題的特展,不知蘇州城內的百姓是否會爭相前來觀看?範健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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