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康修留園，震動了蘇州

近代蘇州歷史上蘇州私家園林比較興盛的年代，要算清朝同治、光緒年間。

當時活躍在蘇州私家園林界的園主有怡園的主人顧文彬、曲園的主人俞樾、網師園的主人李鴻裔以及留園的主人盛康等人。其中顧文彬最年長，盛康次之，李鴻裔最年輕，比顧文彬足足小了二十歲。這四位園主雖然年齡有一定的差距，但有三位中了進士，李鴻裔中了舉人。當時與這些園主經常交往的還有蘇州聽楓園的主人吳雲等人。

有意思的是，這些園主中只有顧文彬是蘇州本地人，其他三位都是外鄉人，盛康是江蘇武進人，俞樾是浙江德清人，而李鴻裔是四川中江人。顧文彬作爲蘇州人在蘇州建築園林，很自然，而另三位外鄉人怎么也都跑到蘇州來买園子了呢？

周煥根攝（視覺蘇州供圖）

要說這三位外鄉人之所以會在蘇州擁有私家園林，首先，當然要有經濟實力。這幾位都是朝廷的命官，同時，他們都十分喜愛蘇州園林的文化與藝術。此外，他們都與蘇州建立了某種關系。李鴻裔中舉後，被派到江蘇擔任按察使與布政使等官職，罷官後就將家安置在蘇州了。俞樾中了進士後，曾任翰林院編修，後來又受到鹹豐皇帝的賞識，任河南學政，但因被御史曹登庸劾奏“試題割裂經義”而罷官，由於認爲蘇州是官員退隱的好去處，最終他選擇了到蘇州來安度晚年。而盛康到蘇州來买下留園，很大程度上與他跟顧文彬之間的關系有關。鹹豐六年，顧文彬就任湖北鹽法道，繼任此職的正是盛康，所以兩人有許多共同的語言，之後兩人又都轉至浙江任職，交往更多了，這樣盛康就經常登門拜訪顧文彬。

同治丁卯年（1867年），盛康辭官扶送他父親的靈柩回到常州。那時太平天國战爭結束不久，常州一帶難民紛紛返回家鄉重建家業，卻缺乏資金。時任江蘇巡撫的李鴻章是盛康的同年，建議盛康回常州後开幾家典當行，定可賺錢。盛康因“丁憂”本來也就闲着，聽了李鴻章的意見，一回常州就積極籌辦此事。

盛康到了蘇州又與顧文彬商議起开辦典當的事宜，並經過顧文彬的介紹，邀請李鴻裔、吳雲等人參與，在蘇州、常熟开辦典當。1868年7月，盛家與顧文彬等人合夥开的典當行“濟大典”就在吳縣（今蘇州）开張了，沒想到生意好得出奇。

典當行剛开辦的時候，顧文彬與盛康都還在浙江的任上，典當行的日常管理由顧文彬的兒子顧承與盛康的兒子盛宣懷負責。但是顧文彬對盛宣懷卻不大放心，由於盛宣懷有主見，辦事果敢，顧文彬總覺得盛宣懷大權獨攬，獨斷專行，生怕顧家喫了虧。於是，顧文彬在給顧承的一些信中經常會流露出他擔心喫虧的心情。典當行合辦了近八年，終於拆账。顧文彬雖曾對盛宣懷大權獨攬不滿，但還是由衷地稱道盛宣懷卓越的才幹。

盛康在杭州任官，經常往來於常州、蘇州、杭州幾地。同治十二年（1873年），盛康看上了蘇州城外的“寒碧莊”（留園的前身），他希望功成名就後在這方淨土中參悟人生。光緒元年（1875年）四月，顧文彬從浙江寧波的任上告老還鄉，得知盛康欲購“寒碧莊”，積極爲之參謀，並愿意爲之做中保。光緒二年（1876年）四月初一，盛康在买下“寒碧莊”前夕，邀請顧文彬、李鴻裔等陪他實地察看。他們遍遊內外兩園，感覺該園“古木參天，奇峰拔地，真吳中第一名園，惜失修已久，將來修葺約在萬金以外”。當時“寒碧莊”的主人幾經更迭，園主已變爲程臥雲。盛康與程臥雲協商後，確定了價格，交易地點選在城裏鐵瓶巷顧文彬府第。顧文彬自告奮勇，擔當起交易的中保，並申明“不取中費”，盛康花了五千六百五十兩白銀正式購得“寒碧莊”。

張健 攝

盛康修園時，張之洞的族兄張之萬調任江蘇巡撫，自然成了留園的座上賓，張善書畫，留園東部擴建後，張之萬即手書“奇石壽太古”五字以贈，這五個字被盛康制成匾，懸掛在留園“林泉耆碩之館”北廳的上方。

1892年，五峰仙館修復，恰巧盛康又得文徵明“停雲館”藏石，盛康邀請著名書畫家、金石學家吳大澂爲館題寫匾額，又將得石之事記在匾額上。

冠雲峰是留園的一寶。盛康幾經周折，購得這一寶石，爲品賞此峰，專門在冠雲峰周圍建造了一組樓、台、亭、榭，並以“冠雲”命名。冠雲峰是國內最高的湖石名峰，古人品賞石峰有四項審美標准，即瘦、透、漏、皺。它從哪個角度說，都堪稱十分完美。冠雲峰歸留園曾轟動一時，曲園園主俞樾爲此特地撰寫了《冠雲峰贊有序》，被鐫刻在屏門板上，裝置在林泉耆碩之館內。

肖莪攝（視覺蘇州供圖）

盛康購園、修園的過程，增進了他與蘇州知名園林園主的交往與友誼。顧文彬、李鴻裔、俞樾，爲盛康購園、修園都出過力。留園修葺完畢後，俞樾應盛康之請，爲其寫下《留園記》。顧文彬建過雲樓，收藏天下書畫，並建築“怡園”。同樣，光緒三年（1877年）五月，俞樾又應顧文彬之請，爲他寫下了《怡園記》。

盛康修留園，震動了蘇州，也驚動了蘇州及各地的文人雅士，俞樾、張之萬、吳大澂等知名大家，都成了留園的座上賓，特別是曲園名人俞樾，經常受邀在留園宴遊小住。留園的戲廳、待雲庵等處，當年均有俞樾撰寫的楹聯。

留園經盛康的修葺，園內呈現出“嘉樹榮而佳卉茁，奇石顯而清流通，涼台燠館，風亭月榭，高高下下，迤邐相屬”（俞樾《留園記》）的美好園景。因前園主姓劉而民間俗呼劉園，盛康取“劉園”之音而易其字，改名“留園”，留園之名始於此，喻此園長留天地間。

當年，蘇州園林界園主的交往，也爲歷史留下了一段佳話。

（原載於《蘇州日報》2016年06月10日 A08版）

作者：盛承懋

編輯：經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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