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崗巴

“崗巴”，藏語的意思爲“雪山下最美的村莊”。但這裏平均海拔4700多米，最低氣溫可達零下40攝氏度，氧氣含量只有平原地區的45%左右，藏族人民稱這裏是“鷹都飛不過去的地方”。而在這嚴酷的環境下，一代代崗巴軍人用青春、汗水甚至生命，凝聚成了“崗巴精神”。今天的《軍旅文學之窗》欄目，我們爲您安排的是散文《夜宿崗巴》，在文章中，作者講述了全軍海拔最高的駐兵點崗巴營5592觀察哨的官兵們，多年如一日默默堅守战位、保家衛國的感人故事。作者：李國濤；播音：笑睿；編輯：郝志宏、笑睿。

夜宿崗巴

崗巴的夜很靜，沒有霓虹，沒有喧囂……

時鐘指向凌晨1點，我躺在牀上，久久無法入睡。高原反應總能精確地找到初來乍到者，頭暈胸悶的感覺時刻在提醒着我，這裏是崗巴——海拔4700多米的崗巴。

耳邊是氧氣罐加溼瓶裏“咕嚕咕嚕”的水聲，我腦海裏浮現出一連串數字，5309、5371、5592……這些是我白天所到點位的海拔高度，此刻又一一再現。

對於5592觀察哨，我早有耳聞，通過新聞報道，通過战友講述，我知道了這個觀察哨的惡劣環境，知道了這裏有一群邊防官兵在默默堅守，但當我身臨其境，卻是不一樣的感受。

越野車艱難地爬上高地，下車前，同行的崗巴營教導員提醒我要緩步慢行。盡管他已經堅守雪域高原12年，战位從來沒有低過4500米，但他始終對高海拔保持着敬畏。

果然，一下車，我的興奮就被高原反應的難受所取代。我真正體會到了什么叫舉步維艱。這些年，我闖過海拔4800多米的風雪哨點，也住過海拔4500多米的邊防連隊，但挑战海拔5000多米的經歷卻爲數不多，我感覺自己的雙腳似乎有千斤重，每向前走一步都格外艱難。一個巨大的問號頓時懸在我的心頭，在這片生命禁區，這群離天最近的官兵是怎樣堅守的？

其實，守哨官兵堅毅的臉龐、忙碌的身影已經給出了答案。上等兵李觀寶用手中的畫筆給撿來的石頭塗上各種顏色。石頭是5592觀察哨最豐富的產物，官兵挑選的石頭全是扁平狀的，李觀寶在石頭上作畫，生動再現战友們站崗放哨、觀察執勤的現實情景，配以“大好河山、寸土不讓”“寧可向前十步死、絕不退後半步生”等標語，成爲哨所一道亮麗的風景线。

我暗自感嘆，平凡的石頭，因爲官兵們的創作有了生命力，5592觀察哨因爲官兵們的駐守而堅如磐石。交談中，李觀寶的話體現出哨所官兵獨有的樂觀和浪漫，“我畫的石頭不是最好看的，但我敢說我是海拔最高的創作者。”

5592觀察哨就像是磁石一般吸引着官兵，現任哨長西熱尼瑪見證了哨所的3次發展變遷，是駐哨時間最長的兵，他的堅守故事早已成爲崗巴營的美談。“現在哨所的條件好多了。”這位藏族漢子不善言辭，但他清澈的眼眸裏盛滿了對這片高天厚土的熱愛。

5592觀察哨（圖片源自《光明日報》）

離开時，西熱尼瑪對我們發出邀請，“歡迎春天再來‘5592’，那時候會有不一樣的風景。”“有機會一定來。”我开始憧憬着與守哨官兵一起迎着春風巡邏的情景。

短暫的“5592”之行，看到的、聽到的交織在一起，在我腦海中反復循環播放。實在睡不着，我幹脆披上大衣，走進崗巴的夜。

一場風雪洗淨了崗巴的天空，月亮掛在雪山之上，宗山古堡在夜色中隱約可見，100多年前那場战鬥留下的殘垣斷壁，警示着每一名崗巴人。

恰逢換哨，我趕緊迎上去與下哨官兵打招呼，看見一名老兵模樣的战士，我禮貌性地問道：“班長，在崗巴多少年了？”

“不好意思，我是上等兵。”

他的回答讓我意外，那滄桑的面龐怎么看都像是一名戍邊多年的老兵，我連連道歉。

“沒事，我已經習慣了。”他呵呵一笑。邊走邊談中，我對這名上等兵肅然起敬。

他告訴我，他叫蔡顯平，父親在工地上當負責人，父親本想讓他大學畢業後子承父業，可他偏偏喜歡軍裝。18歲那年，他主動報名參軍，可是因爲體重超標未能如愿。於是他堅持鍛煉減肥，從160多斤成功減到120斤，終於在上大二的時候，如愿穿上了軍裝。

“當時我們班有20多個男生都報名參軍了，其中一半來到了西藏。”我還沒來得及對他豎起大拇指，蔡顯平話鋒一轉，“我爸媽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在西藏當兵。”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我驚訝不已。眼前這個年輕人顯然不愿意讓父母對自己太擔心。

“那平時跟父母聯系怎么辦，視頻聊天的時候不就穿幫了嗎？”我順着他的話追問。“开視頻時我都在宿舍裏。”蔡顯平的回答着實可愛，他爲自己的聰明之舉感到滿意，可是他忽略了一點，那張黝黑的臉龐或許早就將他“出賣”，只是他的父母沒有拆穿而已。

崗巴的風雪刻畫出一張張滄桑的臉，同時也鍛造出一顆顆堅毅的心。“那你准備啥時候告訴父母實情呢？”

面對這個問題，蔡顯平停住腳步，眺望遠處的雪山，許久才吐出一句話，“等到晉級軍士，休假回家再說吧。”

今年蔡顯平已經服役期滿，他做好了晉級考試的各項准備。“如果可以，我愿意繼續待在崗巴。”朦朧夜色中，蔡顯平的身影顯得格外高大。

夜宿崗巴，這裏的景很美，這裏的人更美！咀嚼着“沒有犧牲不得的己利，沒有忍耐不了的寂苦，沒有战勝不了的困難”的崗巴精神，這一夜，注定讓我終生難忘。

本期《軍旅文學之窗》欄目

作者：李國濤

主播：笑睿

編輯：郝志宏 笑睿

主編：楊鴻

編審：呂錫成 譚淑惠

標題：夜宿崗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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