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價海外遊學“報復式反彈”，如何避免“殺豬盤”？

暑季來臨，伴隨出境遊的回歸，沉寂三年的海外遊學市場又重新“活”了過來。

“報復式反彈”——在描述海外遊學市場復蘇時，啓德學遊事業部總經理柴琳如是形容。

“已經超過2019年的水平”，柴琳對界面教育表示，遊學咨詢的客戶量特別大，已經出國的留學生也在詢問，打算利用今年的暑假參加其他國家的遊學項目。

這種熱情也反映在新東方（NYSE：EDU）遊學營地的直播間裏。

“國際營全滿團了，因爲涉及籤證護照辦理，海外營要提前三個月开始規劃，提前半年开始了解。”在6月21日的直播中，新東方工作人員對家長稱。

根據中國旅遊研究院對於“研學旅行”的調查發現，家長們對其的熱情超乎想象，約75%的受訪者都有興趣深入了解，過半曾參加過研學旅行。

火熱背後，也不乏質疑聲，如溢價過高、“遊大於學”或“遊而不學”、質量參差不齊、資質欠缺等，行業監管機制仍有待健全。

“遊大於學”？

遊學並非新事物，顧名思義即“遊玩+學習”，其中海外遊學備受歡迎。

在部分家長眼中，海外遊學的主要目的是爲了讓孩子在短時間內增長國際化的體驗和見識，還有的是爲留學“預熱”。

浙江家長Ann曾在女兒小學階段就送她去新西蘭遊學過兩次，每次待一兩月時間，住在當地人的家裏，作爲插班生進入當地的公立學校，周末去當地景點遊玩。不同於目前市面上推出的遊學項目，這更像是“微留學”。

Ann的女兒在新西蘭遊學的結業儀式上 圖片來源：Ann

“感謝媽媽，爲我打开了另外一扇窗，讓我看見不同的世界。”在回憶起女兒時，Ann在採訪中對界面教育說。如今，Ann的女兒已經在德國留學讀初中。

爲Ann的女兒提供遊學服務的是個人，而非機構。據Ann介紹，這位老師每年寒暑假都會去新西蘭和家人團聚，順帶做遊學項目，規模不大，每次帶十來個孩子，由其聯系新西蘭的校方，其角色更像是“中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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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情況在海外遊學市場並不常見，更爲主流的供給力量仍是機構，如旅行社、教育機構等。

如新東方國際遊學夏令營業務於2018年前开啓，2020-2022年該項業務一度停滯，2023年再度开啓。英孚、世紀明德、新航道等多家教育培訓企業也發布了暑期海外遊學相關產品。

天眼查App數據顯示，目前中國主營業務包含“遊學、研學、夏令營”的企業共有1.2萬余家，其中廣東、山東、安徽的企業數量較多。2020-2022年，新增遊學相關企業數量呈逐年下降趨勢；2023年前五個月新增企業580家，同比增長20%。

“疫情三年，海外遊學市場基本處於停滯狀態。今年初疫情放开之後，市場才开始復蘇，但至今也尚未完全放开。”據柴琳透露，遊學機構目前做的大部分產品，依然是以個人遊學爲主，英美日韓暫時未放开團組遊學。

通過觀察、對比多家遊學機構，界面教育發現，目前市面上的海外遊學項目的產品形式大致分爲以下幾類：

一是海外夏令營，通常持續三到四周，甚至更長，全程生活在營地中，進行各種體育運動、水上活動、探險和藝術體驗等集體生活。

二是語言學校和基礎教育，以中小學生爲主，前者提供定制英語課程，以英語水平提升爲目的；後者可以體驗插班生活和當地的人文風景。

三是世界名校訪學，通常面向大學生，完成作業與課程匯報即可獲得官方結業證及學術證明信，有助於背景提升。

此外，還有冠以各種主題的遊學項目，如丹麥+冰島自然生態環保主題、法國人文歷史+瑞士外交素養+意大利文藝復興探索等。

區別於旅行社或語言培訓機構，留學機構做海外遊學產品的思路，更多是圍繞學術背景和個人能力的提升，相當於一個微縮版的留學。

海外遊學用戶的年齡有往低齡段拓展的趨勢。

啓德學遊數據顯示，疫情前，學生的年齡段基本集中在15歲以上，以高中生爲主，未來可能要出國讀本科或研究生。但疫情之後，今年絕大部分的客戶集中在10-16歲。

遊學年齡下調或與政策相關。

“雙減”前，孩子暑期通常有很重的課業任務，如果不是很明確地走國際教育路线，大部分孩子依然是以學業考分爲重。“雙減”後，K12寒暑假校外補習被明令禁止，大量時間可以用在各類課外活動上，條件好的家庭會選擇海外遊學。

無論是教育機構主導，還是學校、旅行社，只要有“學”的成分，都離不开海外院校的依托，但也有不少機構以海外院校爲幌子，實際內容質量參差不齊、不乏“遊大於學”、“遊而不學”的現象。

“形式主義多於實用主義，教學質量一般，兩周課時22個小時，一半時間在摸魚。”一位剛參加完美國Boston兩周遊學的用戶在社交平台上發文稱，她選擇的是國內一家頭部英語培訓機構的遊學項目，拋除改籤費，共花費5.87萬。

“貨不對板”、“不及預期”也是家長吐槽的內容之一。

如“宣傳說有當地孩子結伴陪同學習，結果機構租了一個當地中學的會議室，簡單交流了下；最期待的哈佛、耶魯大學之行，就是帶孩子到學校參觀了一圈。”

對此，柴琳也坦言，行業魚龍混雜，“遊而不學”的現象不少。“14天有十天都在玩，四天進大學看一看”。家長在選擇產品時要擦亮雙眼，注意甄別那種一眼看上去就水的項目。

這與遊學市場快速發展、行業規範尚未建立有關，大量營利性機構簇擁而至，粗放型、體驗差的產品難以杜絕。由於旅遊公司开發研學產品的規劃師大多非教育類相關專業出身，也導致遊學產品缺少應有的教育底蕴。

亂象滋生

“比廉價團更擠、比豪華遊更貴”，海外遊學溢價過高也是繞不過去的話題。

不少海外遊學項目，本身只是國外某個本土普通夏令營，但被國內一些機構利用信息差，換個“馬甲”，包裝成“高大上”的遊學項目，價格就翻了不少。

還有一些遊學項目與旅遊團路线高度一致，只是穿插了一些夏令營課程，而一旦加上“遊學”兩字，費用也會比旅遊團高出不少。

今年4月中旬，一位網名“孫空空的日常”的佛山家長在網上發布兩條遊學相關的視頻，播放量近千萬，引發廣泛關注。其指出，孩子所在的私立學校組織到香港“微留學”，活動五天，收費5980元，遠高於行程的實際採購價。

“我把學校當花園，學校把我當豬宰。”家長“孫空空”在視頻中憤怒指責。

早在2018年，一篇名爲《月薪三萬卻撐不起孩子一個暑假》的文章曾刷屏社交網絡，文中家庭的暑期總花費爲3.5萬元，其中，僅“參加十天美國遊學”一項就花了兩萬元，成爲暑假消費的“重頭戲”。

這個價格在海外遊學市場並不誇張。

“境外產品基本至少要有五六萬不含機票。尤其是夏校或科研的形式，單價挺高。”柴琳向界面教育介紹市面上的遊學項目價格時稱，如果是實地跟着教授做項目，最後還有論文和學術成果產出，價格更貴，基本在十萬左右。

界面教育在多家平台搜索發現，境外遊學產品基本在兩萬到八萬元不等，周期在一至三周左右。

新東方海外遊學產品顯示已售罄 圖片來源：官網

如新東方提供的丹麥全真課程插班+童話王國奇妙體驗，9天7晚的價格5.18萬元；丹麥+冰島自然生態環保主題的親子遊學營最貴，12天10晚7.38萬元。

英孚教育旗下英孚樂遊是主打高端遊學的子品牌，其產品包括“打卡周傑倫婚禮地約克女王學院營”、“澳洲活力萌寵海岸營”、“劍橋大學克萊爾學院營”等，三周左右的價格約六萬左右。內容方面，除了該機構提供的語言文化課程外，項目主要偏向遊玩參觀。

“今年境外遊學的價格普遍上漲。”柴琳表示，這與海外住宿供不應求有關，“宿舍非常緊張，當地哄擡價格的現象明顯，以前一周300多的價格，現在可能賣到500多。”

溢價之外，資質不全也是行業一大亂象。

遊學兼具“旅遊+教育”兩項屬性，既非單純的傳統旅遊產品，也不是純粹的教育內容。但如果要進入這行，就必須同時向文旅局和教育局申請經營許可，前者還涉及國內和國際社資質的區別。

“並非任何一家教育機構就可以隨隨便便組織海外遊學，需要有國際社的資質。”柴琳特地強調了遊學機構的資質問題，爲了保護消費者的利益，機構還須向文旅部交付押金。

但在層層門檻面前，總有一些機構或個人想到避开的法子。

比如機構只負責招攬學生，將具體執行分段外包給當地的教育機構和旅行社，包括合作學校的活動行程、遊玩景點行程等，這也導致遊學的內容和質量難以保證。

再加上，遊學分淡旺季，淡季生意零星，如果配齊員工，成本不低，採用合作或外包的方式是不少機構的選擇。

“無論是誰在組織這件事情，它都不是由一家來完成的，它一定是會把學和遊的成分拼起來的。”柴琳對界面教育稱，院校也會通過承包或招投標的方式，讓一些教育機構或旅行社來承接，“因爲大部分學校不會爲了每年組織兩次夏令營，單獨去申請資質。”

相比價格和資質，家長最關心的還是安全問題。

近年來，在遊學途中發生意外、導致學生受傷甚至身亡的事故時有發生。市面上，不少機構對參與者的安全保障僅限於購买旅行意外險，很少有研學機構會配備專門的隨從醫護人員。

整體而言，遊學行業還是一個正在發展中的新興市場，目前爲止尚未形成一套科學健全的行業標准，缺乏科學管理機制。隨着社會關注度升高、遊學日益常態化，相關部門應就價格規範、從業人員管理、以及資格認證，盡快形成統一的管理規範和標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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