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象與初心：當研學營走上岔路口

近日，清北等高校宣布开放遊客預約通道，普通遊客可憑預約一睹高校園內風採。按理來說，若按規定辦事、校方適當控制遊客總量，那么於學校、於遊客都是一件雙贏的美事；然而，這時卻有不少打着「研學團」名義的團隊從中作梗，在這個夏天顯得有些煞風景。

不久前，北京大學保衛部就通報了某校外研學團隊由多名校內師生預約入校的違規情況，有關人員的預約入校系統使用權限被取消或暫停，並重申嚴禁師生員工從事利用預約權限牟利等違規預約行爲。

不止如此，最近又有清北學生站出來怒斥研學黑幕。原來，這些清北學子受當事公司僱傭給研學團分享經驗，可當他們到了實地，才發現公司的宣傳與事實並不符——名校遊變打卡遊，旅遊項目草草了事，住宿郊區有的房間爲臨時搭建，有的孩子需要打地鋪、無法按時喫飯……見組織方敷行了事、毫不負責，他們選擇一舉曝光，呼籲更多家長提高警惕。

可見，所謂的「研學營」，從前台到後台都暴露出了諸多問題。

近日，一篇題爲《一位 48 歲的研學團導遊在烈日下死去》的文章在網絡上被迅速轉載。據悉，事件的主人公是一位 48 歲的研學營導遊龔賀，他於 7 月 2 日在頤和園帶隊時因「熱射病」不幸離世。人們在紛表悼念的同時，也不禁質疑：這么熱的天，導遊掙得真是血汗錢。不過學生的戶外研學體驗真的好嗎？會不會也很危險？更有網友回復：很多時候，孩子也是「被研學」。

事實上，多家媒體都曾披露名校門口烈日暴曬下的排隊長龍，而這些由不到十歲的孩子們組成的隊伍，只爲在校門口拍一張照片，以證明該旅行社履行了合約。

這還只是明面上被看到的「症狀」，此外，虛假宣傳、遊而不學、價格虛高、師資薄弱和安全隱患等一系列潛伏在後台暗處的問題，更揭露出研學營不合規經營的亂象。

據《紅星新聞》報道，一名家長發現機構在未告知家長的情況下私自更換孩子宿舍，且由於看護不周導致孩子在宿舍遭到霸凌。孩子行李箱無法打开，帶隊老師並未及時處理導致孩子多日未洗漱和換洗衣物。研學遊結束後，其聯系機構負責人反映情況，但負責人以不知情爲由推脫。

也有新聞曝出，有的「僞研學營」爲了省錢，操作極不規範，配置的隨隊工作人員並不符合相關規定。「號稱是某名牌大學的老師，卻對博物館的文物一知半解。」「找來的所謂輔導員其實就是暑期打工的大學生，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更何談如何照顧小孩。」家長表示。

事實上，首次釐清研學定義是在 2016 年，教育部等 11 部門印發的《關於推進中小學生研學旅行的意見》指出定義：

研學旅行是以中小學生爲主體對象，以集體旅行生活爲載體，以提升學生素質爲教學目的，依托旅遊吸引物等社會資源，進行體驗式教育和研究性學習的一種教育旅遊活動。

到了 2020 年，突如其來的疫情使旅遊業停擺，大批旅行社值此便錨准了研學市場，一時間魚龍混雜。加之「雙減」政策下 K12 教育阻斷，正處於探索轉型的教育企業們也紛紛在漫長的暑假推出形態各異的研學營。

有研究報告預測，未來 3 至 5 年，研學旅行的學校滲透率會迅速提升，市場總體規模將超千億元。可觀的發展前景，正吸引衆多企業、機構搶灘入局。然而，行業管理規範、標准體系仍有待進一步健全，研學產品供給端良莠不齊的問題也亟待整改治理，以期維護行業健康發展大局。只有這樣，才能讓研學營真正得以寓教於樂，讓學生學有所得。

所謂研學旅行，區別於傳統的團隊旅遊，重在一個「學」字。它將學生的學習與實際經驗相結合，通過參與實地考察、實踐活動和社會體驗，讓學生在實際環境中學習和探索知識。

實際上，現代意義上的研學營在我國是一種舶來品。從歷史上看，它最早可以追溯到歐洲，最初主要用於教育課程中的戶外教學和實地考察。日本是亞洲最早推行修學旅行制度的國家，從明治時期开始便开始了。統計顯示，日本今天 90%以上的幼兒園、小學、初中和高中每年都會組織修學旅行，並且在組織管理、交通安全、保障機制方面都有詳細的規定。

二战後，研學遊逐漸擴展到世界各地。在美國和其他西方國家，學校开始將研學遊納入教育課程，認識到實踐對於知識的鞏固和理解起着重要的作用。在 1990 年代，隨着科技的進步和國際交流的增加，研學遊變得更加多樣化和國際化。學生可以通過交換項目和夏令營等形式，獲得跨文化的學習體驗。

而今天，研學遊在全球範圍內逐漸普及，得到越來越多教育機構和學校的支持。並且隨着互聯網技術的發展，虛擬研學遊也成爲一種趨勢，學生可以通過網絡參與遠程實踐活動和虛擬考察，擴展學習的範圍。例如，新華書店旗下的書香研學利用「互聯網+」，推出了线上研學活動。

在美國，研學營發展非常成熟，其面向青少年的夏令營已經了 160 余年歷史。如今的美國夏令營主題和課程非常豐富多元，涵蓋了科學技術、工程、藝術、語言文化、領導力、創業等各個領域。

以國際化遊學營地爲例，遊美營地教育創始人兼 CEO李璟暉曾向多鯨重點談及兩種主要的產品形式。首先是參加美國本土的夏令營。這些活動通常持續三到四周，甚至更長。而美國本土的孩子通常會有2個月全程生活在營地中，進行各種體育運動、水上活動、探險和藝術體驗等集體生活，稱之爲「camp」，與旅行社开發的產品相比，這是一種完全不同的概念。

第二種產品以遊學爲主，這與旅行社的一部分產品有相似之處。這些產品主要是帶領孩子們參觀遊覽，例如參觀美國著名大學、景點，並在過程中與美國的孩子進行一些簡單的溝通互動。

其實，在美國，還有另外一種夏校課程，叫做 summer school。這是面向中小學生开放的一種暑期學習課程，有明確的教學設計方案，在結課時會頒發結業證書。

很多時候，研學的本質十分接近於美國的夏校，課程的設計佔據評價研學質量標准的核心。學生獲取的知識深度與廣度、獲取知識途徑的多元性等特徵使之區別於一般意義上的夏令營，當然，這與市面上濫行的拍照打卡式研學更是大相徑庭了。

研學之「學」在我國目前的背景下，其實具有諸多更新的意義。隨着「雙減」政策的實施，學生將有更多時間參與各類研學活動。加速高質量研學產品的研發、完善研學遊課程設計，其實很能滿足當前家長、學生在中長假的教育需求。更何況，我國在《義務教育課程方案和課程標准（2022 年版）》中提出「變革育人方式，突出實踐」，研學營正成爲素質教育的重要突破口，貼合時代育人趨勢，助力着新時代教育的改革進程。

其實，目前有很多優秀的研學營範例值得我們借鑑。河南省安陽市作爲「全國首批研學旅行目的地城市」、「河南省首批中小學生研學旅行實驗區」，據《中國教師報》報道，安陽五中在研發研學課程過程中注重研與學的結合，教師帶領學生追尋古人足跡，尋訪歷史文化的遺蹤；同時，其研學也展示出沉浸式主題的研學特色。學校還拉長研學鏈條，學生在研學結束後可以自主選擇「研究課題」，小組成員群策群力將研學收獲以各自喜歡的方式進行展示。

在文旅融合的背景下，將研學與其他旅遊產品結合，打造「研學+」的模式也值得玩味。例如，「研學+紅色旅遊」，近年來隨着政策的推動和新技術的賦能，紅色旅遊受到越來越多人的重視，紅色研學旅遊也逐漸興起。還有「研學+營地教育」，在歐美發達國家，營地教育是學生課外活動的重要組成部分。將研學活動與營地教育相結合，可以衍生出多種產品類型，包括野外生存、拓展訓練、露營等活動。此外，「研學+鄉村」「研學+工業」「研學+科技」等模式也飽受市場青睞。

除了面向青少年推出的研學遊，目前市場上還出現了不少專爲成人提供短期研學旅遊產品，涵蓋IT編程、瑜伽養生、高爾夫、餐飲、潛水、飛行等領域。

當前，爲支持研學旅行市場發展，相關政策紅利正在釋放。中國旅遊研究院《中國研學旅行發展報告 2022-2023》顯示，從國家層面看，更多部門關注並支持研學旅行，更高層次的政策不斷出台。從省級層面看，研學旅行、勞動實踐等成爲各地文旅、教育等領域推進「十四五」規劃的重要內容；相關職能部門在基地營地評定、研學課程建設、指導師培養等方面的融合、聯動、協同正在加強。

值得關注的是，四川、湖北等地在進一步推進研學旅行的專項政策建設方面有創新突破。並且，近日鄭州市教育局、市發改委、市公安局等 11 部門聯合制定並發布了《關於推進中小學生研學旅行的實施方案》，其中明確學校根據教育教學計劃在正常上課時間內靈活安排研學旅行時間，每學年安排一至兩次研學旅行。

今年國內研學營勢頭正盛。去哪兒網數據顯示，2023 年暑期機票預訂量已超過 2019 年同期七成，親子遊成爲暑期一大熱點。攜程《2023 暑期預訂趨勢洞察報告》顯示，北京飽受研學青睞，已位列 2023 年暑期熱門目的地第一名。4月，研學第一梯隊「世紀明德」也發布月度數據：30天內爲超60000人次提供了研學服務，日均流量2000。

在後疫情的新形勢下，海外營地和遊學業務增長勢頭強勁。大家參加海外營地和遊學活動的熱情重燃，尤其家庭和學校都積極組織孩子們參與海外之行。無論是前往美國還是英國，進行研學教育和夏令營活動的需求不斷增加。同時，成長傳送門聯合創始人穆揚曾向多鯨表示，今年由於航班和籤證問題，很多人的重點也轉向了肯尼亞、柬埔寨和新西蘭等具有傳統優勢的項目。

在產業上，有機構數據顯示，2023 年前 5 月，我國新增研學旅行相關企業 322 家，同比增加 79.89%。在全力促進消費市場復蘇回暖的背景下，這一新增長點的出現令人興奮。

當我們的社會越來越呼籲產業創新和教育改革時，研學營走入素質教育的中心舞台、成爲人才培養中的配套一環也成了時代大勢。近期有關研學營的爭論頻上熱搜，雖然攪了教育的渾水，其實，也正是印證了大衆對研學營的期待——內卷化的當下我們希望研學營能帶領青少年學而有樂、學而有得，守護「祖國的花朵」。研學營未來廣闊的市場藍海等待着企業們勇立潮頭，也啓示着我們每一位教育入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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