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桑尼亞首富想成爲非洲最大的農場主——如果每個人都讓路的話

往復於世界各地的億萬富豪莫·德沃基(Mo Dewji)通過在東非銷售棕櫚油、繩索和蘇打水發了財。現在，他聲稱自己掌握了將坦桑尼亞轉變爲農業綜合企業強國的祕訣。

文｜John Hyatt

在他價值5000萬美元的迪拜家中，穆罕默德·"莫"·德沃基（Mohammed "Mo" Dewji）坐在白色皮椅上，一邊吸着尼古丁電子煙，一邊滔滔不絕地講述着他想在2500英裏之外實現的農業機械化夢想。"從長遠來看，我想讓非洲成爲世界的菜籃子。"這位48歲的億萬富豪說。他在坦桑尼亞出生和長大，並且直到不久前一直生活在那裏。他身後的牆上掛着一張裝裱好的照片，照片上是坦桑尼亞群島桑給巴爾島（Zanzibar）的一條街道，那裏以鬱鬱蔥蔥的白色海灘而聞名。"所以我們有什么理由不投資農業？”

德沃基在坦桑尼亞這個擁有7000萬人口的非洲第五大國非常有名。這位足球隊老板和前議員通過他的消費品集團MeTL控制着一系列企業，包括紡織制造、食用油煉油廠和他的Mo Cola碳酸飲料生產线（以他自己的名字命名）。此外，MeTL還種植了茶葉、牛油果和劍麻（一種用於繩索的天然纖維）等作物，並將其垂直整合到其他業務中。

現在，德沃基希望將他的農業綜合企業帝國做得更大、更強。他正在尋求投資2.5億美元，其中包括1億美元自有資金，用於購买坦桑尼亞的10萬公頃農田並使之機械化。MeTL將用這些作物來養活自己的企業，然後將剩余的作物賣給其他坦桑尼亞公司、非洲國家甚至歐洲客戶。德沃基說，俄烏战爭爆發後，糧食和化肥價格的飆升加劇了非洲的貧困和營養不良狀況，繼而讓他萌生了這個“愿景”。

農業佔坦桑尼亞年年GDP的三分之一（750億美元），但其中約90%的耕作是由自給自足的農民完成的，每人耕種的土地不到5公頃。因此，盡管在1990年至2010年期間，坦桑尼亞是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區第二大接受外國援助的國家（僅次於埃塞俄比亞），獲得了268.5億美元的援助，但該國仍然普遍存在糧食不安全問題：根據美國國際开發署（U.S. Agency for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的數據，該國超過30%的兒童發育不良，1300萬坦桑尼亞人生活在極端貧困中，“還有許多人的生活剛剛超過貧困线”。援助提供方之一的世界銀行承認，坦桑尼亞“仍然面臨着頑固的高度貧困，部分原因是對低生產率農業的依賴”。

更大、更高效的農場可以幫助解決坦桑尼亞的飢餓問題。歐盟委員會（European Commission）最近的一份報告發現，在發展中國家，“規模較大的農場往往比規模較小的農場效率更高。”聯合國的一項研究顯示，在非洲，提高農業生產率是埃塞俄比亞、加納、馬拉維、盧旺達和烏幹達“經濟增長和減貧的重要推動力”，這與坦桑尼亞和其他農業增長滯後的國家形成了鮮明對比。但農業綜合企業也有代價：人類流離失所、環境惡化、當地貿易網絡中斷，顛覆整個社區。德沃基說，利大於弊。“村民的生活還在繼續，但情況要好得多，”他說。

坦桑尼亞的一名馬賽牧民。圖片來源：MAGEBROKER/NEWSCOM

鑑於德沃基的首富地位，他的任何成功或失敗都將對坦桑尼亞國內乃至海外產生巨大影響。塔夫茨大學（Tufts University）研究東非經濟發展的經濟學教授瑪格麗特·麥克米蘭（Margaret McMillan）說：“此舉的重要性超過了坦桑尼亞的範疇：這裏的成功可能對整個非洲大陸產生影響。”麥克米蘭曾在坦桑尼亞生活過，並在最近的一次會議上聽到了德沃基對他的農業綜合企業的宣傳。“如果他能把它作爲一個旗艦來展示（大規模農業）是如何成功完成的，那將會非常了不起。”

而這正是德沃基的長期計劃。他想證明他的農業綜合企業模式在坦桑尼亞是有效的，然後從全球投資者那裏籌集資金，在其他非洲國家復制這種模式。他的夢想是至少在包括贊比亞和莫桑比克在內的三個國家投資超過10億美元，徵用40萬公頃的土地——這大約相當於羅德島州的面積，或坦桑尼亞陸地總面積的0.3%。“我和贊比亞總統談過了，也和莫桑比克總統談過了，”德沃基告訴《福布斯》。“但我對他們說，‘夥計們，讓我先在我的祖國把路跑通，因爲我了解其中的復雜性。讓我向非洲展示一個成功的項目。’”

目前還不清楚這些夢想是否會實現，但德沃基多年來一直在爲這個項目努力。18個月前，他又开始尋求此前四倍的資金，即40億美元，用來投資一個更大的版本。他提出了通過與一家特殊目的收購公司（SPAC）合並來籌集資金的想法，並聲稱這可能帶來10倍的回報，但沒有任何合作夥伴找上門來。他說："我沒有籌到錢，因爲我沒有拿到土地。”

德沃基稱贊自2021年以來擔任坦桑尼亞總統的薩米亞·蘇盧胡·哈桑（Samia Suluhu Hassan）促進了更多的投資和私營部門活動。然而，他花了兩年時間試圖從哈桑政府手中購买10萬公頃的坦桑尼亞土地，但這筆交易尚未完成。這些土地現在被村民和小農佔用，但嚴格意義上說，它仍然屬於坦桑尼亞政府所有。

《福布斯》看到的文件描述了他的提議的一個關鍵點：在坦桑尼亞的魯菲吉地區（Rufiji）的3.9萬公頃土地上種植甘蔗，並建造一座制糖廠。魯菲吉地區是一個以坦桑尼亞最大的河流命名的農村地區，約有95,000人口，散居在200個村莊和村落中。文件顯示，MeTL的收購將涉及17個村莊的土地轉讓，工廠將佔地 860 公頃。

德沃基告訴《福布斯》，最終，他想在另外6.1萬公頃土地上種植谷物（小麥、水稻、玉米）、食用油作物（向日葵、大豆、棕櫚）和蛋白質作物（鴿豆、黃豆）。

一名婦女在坦桑尼亞採茶。圖片來源：BSIP/UNIVERSAL IMAGES GROUP/GETTY IMAGES

有人指責德沃基搶奪土地，這也不足爲奇，畢竟德沃基想一舉成爲坦桑尼亞最大的農場主。“在我們想要收購的土地上生活的人不多，”他說，但當被問及有多少人住在那裏時，他拒絕透露。德沃基補充說，村委會和地區當局都支持MeTL的計劃。但這並沒有減輕人們對腐敗的擔憂。

密歇根州立大學研究坦桑尼亞和東非的農業和食品經濟學教授阿亞拉·懷恩曼（Ayala Wineman）說：“人們普遍認爲，政府在這些大規模交易中會暗箱操作，協議並不光明正大。而且很多時候，這些協議是與當地領導人合作達成的，他們可以從同意交出土地中獲益。”

德沃基說，任何因MeTL而失去土地的村民和小農都將獲得新的土地，繼續從事他們的農業和畜牧業，並且他的經營活動與新的土地之間將有緩衝區，MeTL還將投資興建新的道路、醫院、學校和自來水系統。《福布斯》看到的文件承諾了所有這些福利，甚至更多，包括每年向當地金庫支付股息和贈送新拖拉機等禮物。“MeTL一直非常小心翼翼，”德沃基說，他稱這是一個“雙贏”的提議。

那么，假如是這樣的話，他就需要推翻最近的歷史。去年發表的一篇研究論文分析了坦桑尼亞爲農業綜合企業而進行的四次單獨的大規模土地購买。研究發現，這些收購“加劇了附近村莊的農田不平等”，並導致"由此產生的不平等（並沒有被其他福利方面的改善所抵消）。”該研究的主要作者、亞利桑那大學（University of Arizona）可持續發展教授喬納森·沙利文（Jonathan Sullivan）說，這些當地居民“並沒有真正從這些項目中以任何有意義的方式受益，無論是就業、採用新的農業實踐、改善糧食安全，還是提高收入。”“也許穆罕默德·德沃基會做一些不同的事情，但我想結果不會有太大的不同。”

坦桑尼亞迫切需要更多的糧食。德沃基提出的谷物和蛋白質作物等主糧的機械化耕作可以通過規模經濟、提高效率和盈余來幫助養活飢民。“在坦桑尼亞農村，有很多糧食是通過購买獲得的，”懷恩曼解釋說。“自給自足的農民也參與市場，以獲得他們需要的食物。”

如果MeTL像德沃基設想的那樣向其他國家出口農作物，那么其中一部分資金就會進入坦桑尼亞的預算。麥克米倫說：“據推測，它可以爲政府帶來稅收和外匯收入。”他還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坦桑尼亞經濟的兩大結構性問題：年度貿易赤字和外匯儲備縮水。也許最重要的是，私人資本本應該有機會在外國援助失敗的領域取得成功。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世界銀行顧問在接受《福布斯》採訪時表示，世行在坦桑尼亞的貸款和投資（總計83億美元）“頂多算是起到了一些幫助”。

如果說有誰能完成如此大膽的舉措，那可能就只有德沃基了，他是一個滿懷全球抱負、敢於冒險的人。他的曾祖父出生於印度古吉拉特邦，是19世紀移民到東非的成千上萬印度穆斯林中的一員。他的父親在20世紀70年代創辦了 MeTL，當時是一家商品貿易公司。德沃基在喬治敦大學學習政治學，在華爾街短暫工作了一段時間後，於1999年回到坦桑尼亞，幫助經營家族企業。21世紀初，隨着坦桑尼亞將虧損的國有企業私有化，他通過一系列交易推動了MeTL的發展。從2005年到2015年，他在坦桑尼亞議會任職了十年，同時經營着MeTL。他擁有坦桑尼亞最大城市達累斯薩拉姆（Dar Es Salaam）的職業足球俱樂部 Simba S.C. 49% 的股份，還經常向自己的440萬粉絲發布自己在比賽中的照片。

但德沃基最出名的事件是2018年10月在達累斯薩拉姆被一群武裝分子綁架。歹徒們將德沃基扣押了10天，並索要贖金，但奇怪的是，他們後來在一片廢棄的田地裏釋放了德沃基，卻沒有收到任何贖金，而且坦桑尼亞法院也沒有判處任何歹徒刑事罪名。

誰是這一連串奇怪事件的幕後主使?兩名知情人士告訴《福布斯》，有傳言稱這起綁架事件的策劃者是坦桑尼亞當時的總統約翰·馬古富力（John Magufuli），因爲他與德沃基就MeTL持有的大量劍麻（劍麻是一種纖維植物，用於制造繩索、地毯、鞋子和紙張）發生了爭執。德沃基告訴《福布斯》，那次綁架是“出於政治動機”，但沒有提供更多細節，只是說他從未支付贖金。“有些部分我不能說，”他在最近一次播客採訪中談到那起綁架時透露，並稱整個事件是“一個悖論”。

德沃基將他的好運歸功於坦桑尼亞民衆的祈禱，比如那些在達累斯薩拉姆購买Mo可樂的人，或者那些耕種他希望有一天能买下的土地的人。“窮人中的窮人都在爲我祈禱，”德沃基說。“我要告訴你的是，我欠坦桑尼亞人民的，也欠非洲人民的。”

本文譯自

https：//www.forbes.com/sites/johnhyatt/2024/03/14/tanzanias-richest-man-wants-to-be-africas-biggest-farmer---if-everyone-gets-out-of-his-way/?sh=15876a154f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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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圖來源：Forb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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