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江潮】王文勝｜來吧，來看看重慶的秋天

重慶的秋天最通透，而通透也是重慶應該有的樣子。

當你走在重慶的街頭巷尾，青花椒的麻香無孔不入地鑽入鼻孔；當你踏進塗山寺，聽到那低沉回蕩的誦經聲從遠古傳來；當你驅車駛入鐵山坪公園，遍地的金黃被卷起後互相追逐，仿佛要去趕一場不見不散的約會——你不由自主地想：重慶的秋天來了，這是重慶最好的季節！

一

秋天是重慶手掌心最清晰的那條掌紋；而重慶，也是秋天剪不斷理還亂的繞指柔。

秋風一起，重慶的地就像被水衝過一樣潔淨。而天，似乎被什么撐开了，廣闊而俊朗。蒼穹藍得像一塊巨大的寶石，陽光高高地鋪开、不急不躁，秋風珊珊地步入、不緊不緩，熨帖到了極致。

一切都是淡淡的、幽幽的，還捎帶着微微涼意。

▲10月23日，萬盛經开區黑山鎮移民新村，一棟棟造型雅觀、錯落有致的民居與秋日陽光、藍天白雲相映成景。特約攝影 曹永龍

秋天背井離鄉已整整一年，最思念、最想念、最惦念它的，是重慶的山。周邊的縉雲山、歌樂山、南山、中梁山，遠處的仙女山、金佛山、四面山、明月山……每一座山，山上的每一棵樹，樹下的每一根草，都收到了秋日的請帖，只待清風叩門，再用果實和金黃作爲回禮。

洪崖洞上空的雲朵當華蓋，鎮定穩重的平頂山做祭壇。南濱路的欒樹主動請纓穿上銅色禮服，成爲了秋日盛典的司儀。浮圖關的法桐支开了火紅的帷幕，鴻恩寺的杜仲被秋色絆住了腳步，來晚了，慌不顛地舉起焦色的幡旗。滾動的響雷是盛典的擂鼓，屋檐滑落下來的雨水滴答作響，是祈福的念頌。

穿過嘉陵江，跨過長江，從江北到南岸，從屹立着的大金鷹到它所俯視下的旮旮角角，秋天裏的重慶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所有的色彩都招搖着，一覽無余地袒露着。

二

如果說重慶市區的秋像是被截取的片段，總讓人有些意猶未盡，那大重慶錦繡山川上的秋就是一幅遼闊的長卷，更讓你過足秋天的癮。

走出去看看吧，所有的色彩都明晃晃地、大大方方地展示着。

合川釣魚城的梧桐身披黃袍馬褂，與忠縣石寶寨穿着火紅石榴裙的烏桕遙遙相望。

巫山的紅葉紅着臉，在青山綠水的注視下放棄羞怯，挺直了腰杆，理直氣壯地展示着世間的壯美。

奉節白帝城外高大的青松下是金色的糧垛，黑色的瓦頂上曬着火紅的辣椒，碧綠的溪流裏飄浮着橙色葉子……彎彎曲曲的古驛道，一路开滿了淡黃的野菊，像散落了多少說不完的故事。

秋天待在這裏的每一分鐘，都是上天的饋贈！

這就是重慶，這就是因“雙重喜慶”而得名的重慶，這樣的重慶值得我們愛惜羽毛般地去呵護。

但凡在重慶生活過的人都知道，這明朗而又清爽的好時光並不長，如白駒過隙，所以要盡情地享受，要把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掰开了，含在嘴裏，細細地品嘗。

三

重慶的秋天啊，甜得都能拉出絲來。

奉節臍橙一個個鼓着氣，肚皮朝天，生怕別人看不到它那糖豆一般的肚臍；碩大的梁平柚子肥嘟嘟、圓滾滾、沉甸甸，把皮兒繃得緊緊的，似乎輕輕一碰就能炸开；萬州紅橘擠擠挨挨，挨挨擠擠，一個個低頭羞紅着臉，卻又忍不住偷偷擡眼瞧一瞧來來往往的人們，心裏期盼着有緣人趕緊把它們帶回家；還有酣睡着的璧山葡萄、永川冰糖梨……

四面八方的果農和小販箱子裝、小車拉、背簍背、擔子挑、籮筐擡，把堆積如山的果實以及彌漫着的清甜和喜悅，帶到農超，帶到小巷，帶到街邊，帶到每個人的眼裏、手裏。

更不用說那遍布大街小巷的桂花糕、攪攪糖、糖炒板慄……味道因互相疊加而變得濃稠，一年積攢下來的香甜，在這秋天粘連在了一起，給整個山城裹上了一層糖衣。

重慶早已和秋天達成了默契，相互心照不宣：要甜，就甜得扎扎實實；要甜，就甜得徹徹底底，如同我們這座城市，如同我們的日子。

四

是的，這就是重慶。

你或許討厭它冬天冰冷刺骨好似掉入了冰窖，或許憎惡它夏日潮溼悶熱像被扣進了蒸籠，可一到秋高氣爽的季節，你就舒坦得忘記了一切，沒了脾氣，覺得它哪哪都不錯，哪哪都看着順眼。

不過，若是把重慶的秋天全然視作柔弱無骨，那便大錯特錯。它也像個有脾氣有性格的重慶女孩，有時乖巧，有時任性，有時體貼入微，有時又蠻不講理。

不然，那綦江橫山枝頭上毛茸茸的獼猴桃，爲何飽含着一股澀意，偏偏要人摘下來再等上許久，才肯放下戒備和堅硬，然後把苦澀換成柔軟和蜜意？

重慶秋日裏的陽光，曾沐浴過無數往來的遊子和過客。

李四光偏愛沙坪壩小龍坎一座二層小樓上種着的秋菊，每每見着都要澆水除蟲；盧作孚對北碚澄江老街情有獨鐘，喜歡在嘉陵江邊一步一步踏在清脆的落葉上，看着夕陽慢慢沒入時光深處；而三毛即使遠在撒哈拉，都還總是想起黃桷埡故居門前的桂花樹。

五

每個人的心境不同，看到的秋天也有所不同。

但重慶的秋日與生俱來就有着博大的心胸，它把清涼的陽光沒有分別地灑在每個人身上，坦坦蕩蕩，自然而然。

這就是重慶，這就是重慶的秋天。

在重慶的刺骨寒風和烈日當空之間，還有一個金燦燦、甜蜜蜜的秋天。

它有些清甜，有些回憶，有些暢想，有些困頓，有些明朗……

▲10月23日，車輛穿梭在藍天白雲下的重慶寸灘長江大橋橋面上。記者 羅偉 攝

它不張揚，也不回避，它就理所當然地站在那裏，不會因爲你肥馬輕裘就高看一眼，也不會因爲你兩手空空就斜眼藐視，它給每個人的都是平等的、真實的。

秋天是通透的，重慶也是通透的。它不矯情、不做作，它不會含情脈脈，也不會得理不饒人，它平和、坦然，眷戀地存在着，容納一切可能。

生活有望穿秋水的等待，也會有意料不到的驚喜。這就是秋天的重慶，這就是重慶的秋天。

重慶的秋天就是天堂，或許，比天堂更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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