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繪點亮城市“灰空間”，上海城市微更新被這樣賦予色彩

最近，許多上海市民發現，在漢口路與福州路之間的山東中路上，一幅淡雅的山水圖沿着路邊舊改基地的圍牆徐徐展开，路過時頗有“人在畫中走”的意境，映襯着隔江相望的東方明珠電視塔，也衍生出傳統與現代相生相融的奇妙畫卷。

山東中路（漢口路到福州路路段）牆繪。沈思怡 攝

山東中路（漢口路到福州路路段）牆繪。沈思怡 攝

在上海，令人駐足的圍牆並不只在山東中路，它們出現在城市各個角落：正在建設的建築工地、待开發的舊改基地、歇業待轉型的商場、老舊居民區、商業街區、鄉村農宅、古鎮老街，甚至是輕軌橋墩上……許多曾經暗淡無光、不起眼的城市“灰空間”，如今都被各式各樣、色彩明快的牆繪所點亮。

如果城市有顏色，那上海一定是斑斕的彩色。

獨具巧思的牆繪 扮靚城市每個角落

走在中心城區街頭，每個轉角，都可能與牆畫作品不期而遇。

黃浦區新閘路溫州路路口，一處有待开發的裏弄舊改基地圍牆，四周都繪着風格各異的牆畫：新閘路上，梅紅柳綠、竹翠天青、遠山淡影、白牆黛瓦……一幅幅國風水墨畫別具江南水鄉的韻味；溫州路上，水泥牆被刷成石庫門樣式，用復古懷舊的畫風一比一還原着這條路上幾十年充滿煙火氣的裏弄生活，拳皇遊戲廳、小賣部、和平錄像廳、老弄堂、雜貨鋪等依次排开，人物活靈活現，場景栩栩如生。

新閘路牆繪。沈思怡攝

新閘路牆繪。沈思怡 攝

行至北京西路，畫風頓轉，從穿着旗袍的摩登女郎到騎“二八大槓”的工人，從綠色的有軌電車到黑色的大衆汽車，上海地鐵的开通、上海世博會的舉辦，上海近百年歷史上的代表性地標與重要時刻被濃縮進摩登復古的海派風格牆繪上。從福建中路向南，外灘鐘樓、東方明珠等上海地標性建築被勾勒成平直的线條，紅、綠、黃多種色彩大膽碰撞，突出上海的“現代風”。

溫州路牆繪。沈思怡 攝

福建中路牆繪 沈思怡 攝

虹口區保定路東余杭路路口，一段百米長的舊改圍牆最近也“上新”了：仿佛穿牆而出的咖啡壺、剛出爐香噴噴的面包、精美的珠寶首飾，三幅3D互動式立體牆繪令人眼前一亮。

保定路東余杭路路口的牆繪。

靜安區昌平路橋旁，每到夜裏，許多過路市民都會拍下一幢老舊居民小區會發光的彩繪外立面：茂密的“叢林”中，一只金色發光的長頸鹿正伸長脖子去夠茂密的枝葉，松鼠、飛鳥穿梭其中，在城市森林中生機盎然。

靜安區昌平路橋旁老舊居民小區外牆會發光的牆繪。

在滬郊，風格各異的牆畫同樣發揮着點亮空間的作用。

金山呂巷鎮白漾村，沿路民宅的外牆上大部分都做了色彩斑斕的“包裝”。這些牆畫以“二十四節氣”爲主題，“小暑”節氣的主色調是紅色，扎着麻花辮、戴着鬥笠的女孩正踮腳摘桃。“小雨”節氣以藍綠爲主色調，柳枝拂過池塘、飛燕掠過屋檐，具有濃厚的鄉村田園氣息。

金山呂巷鎮白漾村民宅牆繪。阮佳雯 攝

金山呂巷鎮白漾村民宅牆繪。阮佳雯 攝

金山呂巷鎮白漾村民宅牆繪。阮佳雯 攝

奉賢四團鎮新橋村，牆繪更是與村莊“無縫融合”。比如，一根長在農宅圍牆上的“竹子”，走近一看竟是排水管道；村民屋後壘起的磚頭堆前，兩個“小男孩”正在辛苦搬磚，踩着扶梯，努力地修繕屋頂……

奉賢四團鎮新橋村的創意牆繪，“竹子”其實是水管

奉賢四團鎮新橋村的創意牆繪

除了正兒八經的“牆”，彩繪也出現在許多“意想不到”的角落。

軌交11號线花橋站，輕軌橋墩的側面被繪上了一束生機盎然的繽紛花束，成了名副其實“开滿花的橋”。

花橋地鐵站牆繪。

寶山羅涇鎮海星村，一處橫跨小河的粗水管，被畫筆點綴上藍天、白雲、綠樹後，與周邊茂盛的涵養林融爲一體，頗有意趣。羅涇鎮紅花村內的寶鋼水庫水位线觀測台，也被繪上金色的稻浪，一個小男孩悠闲躺在其中，與周邊成片水稻田無界融合，童趣滿滿。

寶山羅涇鎮海星村水管繪畫。

寶山羅涇鎮紅花村寶鋼水庫水位线觀測台外牆牆繪。

已歇業待轉型的靜安梅龍鎮伊勢丹商場玻璃上，如今也塗滿了各種色彩，長頸鹿、火烈鳥，在城市森林中搭建起了“熱帶雨林”。

梅龍鎮伊勢丹廣場牆繪。沈思怡 攝

在互聯網社交平台上，還有許多獨具巧思的牆繪被網友隨手拍下並分享記錄，紛紛感嘆“上海真是個驚喜不斷的城市”“上海不缺浪漫與可愛，這是這座城市獨有的魅力”。

輕盈便捷的解決方案

若在今年早些時候路過溫州路，彼時沿途的舊改基地仍是水泥封門的原貌，對比周遭繁華寫字樓和熱鬧觀光景點，略有些“煞風景”。

爲改善老百姓居住環境，近年來上海中心城區加大舊改力度。居民搬走後，舊改基地“未拆除也未建設”的狀態可能會持續較長時間。

山東中路（漢口路福州路段），水墨畫美化了舊改基地的圍牆。沈思怡 攝

溫州路所屬的南京東路街道辦事處副主任邊國良告訴記者，今年夏天，面對舊改基地扎堆出現的“水泥封門”窘境，街道开啓了外牆美化的工作，邀請美術學院的專業人士和熱心公益事業的市民群衆共同完成各路段的牆繪工作。

據邊國良介紹，每幅牆繪都會根據道路的區位和歷史文化屬性因地制宜，比如遊客較多的地方繪制成上海歷史發展畫卷，能以這種形式體現上海的歷史底蕴，成爲能讓遊客們駐足的“打卡點”，讓遊客們在牆繪中了解上海、體會上海；一些老城廂裏弄則復原了過去老上海的生活場景。眼下，南京東路街道已經完成5個基地，19條路段的牆繪，總面積超過八千平方米。

北京東路上的牆繪，展現了上海近百年的歷史。沈思怡 攝

福建中路上的牆繪。沈思怡 攝

如果說中心城區舊改基地的牆繪是期望用靈動的色彩，讓這些特殊的城市空間“優雅”過渡，那么老舊居民小區的牆繪在提升人居環境外，還被賦予了激發居民參與社區自治熱情，提升居民凝聚力的作用。

9月底，嘉定安亭鎮紅梅小區新添了一面“會講故事”的彩繪牆，幾十年如一日熱衷於修傘的莊老伯、喜愛收藏與分享老物件的範奶奶、奮不顧身救火助人的張伯伯……本小區的真人真事成了牆畫題材，細膩的筆觸和豐富的色彩，不僅修補了老舊的牆體，提升這個建於20世紀60年代老小區的顏值，還通過彩繪等形式講述社區自治的故事，讓老小區更有內涵。“我們希望居民漫步在社區文化牆小徑時，能夠深切感受社區自治的活力與成效，產生對家園的歸屬感和自豪感。”紅梅社區黨總支書記許晨介紹。

嘉定安亭鎮紅梅小區新添了一面“會講故事”的彩繪牆

嘉定安亭鎮紅梅小區新添了一面“會講故事”的彩繪牆

在鄉村和老街古鎮，牆繪則被賦予了提升人居環境、豐富鄉村美育、展現當地風貌特色，甚至爲鄉村旅遊添彩的意義。

比如，寶山海星村有着近千畝上海北部最大的標准化水產養殖基地，仔細觀察村裏的彩繪，會發現壯大村集體經濟增收的主角——長江蟹頻繁現身。白漾村牆繪將傳統文化與金山特色相結合，以農民畫的形式展現二十四節氣中的鄉村風光和人民的勞作情景。金山嘴漁村“漁具圖”“趕海圖”等牆繪也強化了遊客對“漁村”的認知印象。

金山嘴漁村“漁具圖”“趕海圖”等牆繪。阮佳雯 攝

金山嘴漁村牆繪。阮佳雯 攝

在奉賢南橋沈陸村，講述村莊紅色革命歷史的連環畫沿着農宅的圍牆徐徐展开；老年軍民活動室，外牆畫是老人們在樹蔭下下棋，仿佛在吟唱“莫道桑榆晚”；水稻田邊，一排低矮的平房農宅被刷成了多彩的馬卡龍色塊。沈陸村書記徐丹萍說，結合和美宅基和鄉村振興示範村建設，村裏根據房屋原本的作用和破舊程度因地制宜創作，既打破農村固有的沉悶，又提升了村莊的整體美觀和整潔度。

沈陸村馬卡龍色的牆繪。沈思怡 攝

“楓涇愛國肉糉”“楓涇狀元糕”、油車弄抗日彈痕牆……楓涇古鎮最長的弄堂——趙家弄，一間小鎮咖啡館旁，七幅描繪着楓涇歷史的牆畫徐徐展开。這些牆畫的設想最初由小鎮咖啡的店主慧慧提出：楓涇古鎮的小橋流水固然很美，但深幽的弄堂同樣值得關注，如何吸引遊客深入其中，並爲弄堂中的商鋪們引流，牆繪提供了輕盈且有效的思路。

楓涇古鎮裏弄裏的牆繪。阮佳雯 攝

楓涇古鎮裏弄裏的牆繪。阮佳雯 攝

更多元的社會參與 城市色彩更有溫度

在城市公共圍牆上畫畫，面積通常不小，啓動成本和後續維護都是筆不小的开支。在扮靚城市街頭之余，許多社區工作者也在思考如何動員更多社會力量介入，“花小錢辦大事”，讓牆繪工作可推廣可持續。

眼下，上海大學美術學院創意設計研究院副院長張一戈正帶着學生團隊在閔行古美社區進行一處牆繪創作，用妙筆將原本單調的居民社區牆變得靈動有趣。

今年年初，這支團隊也在奉賢區南橋鎮江海社區的菜場路沿途开展藝術創想——一處老舊的圍牆被繪制成盛滿瓜果蔬菜的雜貨鋪，原本裸露的紅磚被巧妙裝點成明亮的“貨架”；一處公共座椅前，構思創作了居民與動物們共同欣賞大海的沙灘場景；灰色的小區門頭，如今有了吉祥喜慶的財神爺和可愛的“生龍活虎”歡迎居民回家。

南橋鎮菜場路上的牆繪，用色彩煥發老舊社區生機活力。沈思怡 攝

南橋鎮菜場路上的牆繪，用色彩煥發老舊社區生機活力。沈思怡 攝

南橋鎮規劃科工作人員張宇軒告訴記者，菜場路是南橋老城區歷史最悠久的道路之一，其串聯的小區大多都始建於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因开發早，周遭街景幾十年“一成不變”，社區整體氛圍枯燥無聊，因此借着與上大美院合作的契機，嘗試用色彩煥發老社區的活力。

在張一戈看來，這樣的合作達成了“多方共贏”的局面：政府只需負擔師生的路費餐費，省去請外包公司的費用；美院的師生獲得作品展示的窗口和產學研融合的平台；居民則收獲更賞心悅目的社區環境。

南橋鎮菜場路上的牆繪。沈思怡 攝

國慶期間，奉賢奉浦街道面向上海商學院師生徵集的韓村路牆繪設計活動正接近尾聲，這些設計稿經過周邊社區居民徵詢同意後，將由塗料企業立邦的公益項目“爲愛上色”全程推進。“立邦會負責聯系設計師、提供塗料、負責施工，用最小成本換來社區外牆的煥然一新。”奉浦街道工作人員徐能說。

也有許多牆繪，是村居民對這座城市的“爲愛發電”。比如，新橋村和海星村的牆繪，最早都出自本村“達人畫家”村民之手。這些村民長期生活於此，用個人所長扮靚家鄉。南京東路街道，許多小馬路上的牆繪也均由熱心公益事業的市民群衆免費完成……

新橋村的牆繪

新橋村的牆繪

“事實上，社區牆繪作爲面向廣泛大衆的藝術，本就應該是多元參與、百花齊放的。”在張一戈看來，牆繪看似輕松有趣，但作爲城市微更新的一環，離不开踐行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社會治理理念，廣泛的民意徵集和多元社會主體的參與，能夠避免審美偏差和“衆口難調”的問題，讓牆繪更能凸顯城市溫度。

張一戈的團隊曾爲上海多個社區進行彩繪。他告訴記者，在牆繪落地前，團隊出了很多方案稿給居民票選，如不滿意便重新設計，有時前後要拉鋸好幾周；彩繪過程中，也會邀請居民一同參與上色，共同參與社區營造，“這些作品與社區緊密聯系在一起，不論是收集居民的想法，還是引導居民共同參與，最終目的都是通過社區治理改造，更好地滿足居民需求。就最終成果看，牆繪這一微更新體現了公共藝術的力量，提升了社區居民的凝聚力，也爲城市帶來更多景觀，多方參與的過程中，也達到了社會美育的作用。”（原標題爲《上海街頭，大面積牆面被塗鴉！市民感慨：以前確實“煞風景”，如今被圍觀→》）

新閘路上的牆繪。沈思怡 攝

標題：牆繪點亮城市“灰空間”，上海城市微更新被這樣賦予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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