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物

來源: 新華日報 發表時間:2024-05-16 08:28:06 熱度:30

導讀: 這兩天整理衣櫥。一件羽絨服已經穿了近十個冬天了,眼見它從一片盈盈的“桃花水”色褪到“魚肚白”,衣服面料的許多處磨損出來一粒粒小白窟窿,它老了。我小心翼翼拆去洗衣店的包裝膜,用一只麻灰抽口布袋將它細細...

這兩天整理衣櫥。一件羽絨服已經穿了近十個冬天了,眼見它從一片盈盈的“桃花水”色褪到“魚肚白”,衣服面料的許多處磨損出來一粒粒小白窟窿,它老了。我小心翼翼拆去洗衣店的包裝膜,用一只麻灰抽口布袋將它細細包好。

衣服對我來說更像是朋友,我非常珍惜它們能在某一天走進了我的衣櫥。有條長裙,穿了很多年,一次不小心袖子被刮成一道直角口子,像喫奶小孩子的嘴巴張着。我很心疼,找了好幾處才遇到一家可以修補的服裝店,因爲布質軟薄,而且口子面積非常大,修補起來難度不小。

那個很有經驗的裁縫老師傅戴着老花鏡,脖子朝前微微探着,顫巍巍的一雙手,在破損的袖口內側墊了同樣大小的暗藍色紗布塊,口裏咕噥道:“破成這樣子了,還補?”她用一台老式縫紉機將破損處一茬一茬對接,最後軋出來兩道非常細密的紋路。雖說是一眼望得見的補痕,但老裁縫精細的手作裏看得到匠心。我記得雙手接過這條修補好的裙子的時候,真像是捧着一件寶貝一般。

我還補過破了膝蓋的長褲、花絲麻半身裙的腰身、羊絨衫的領子洞,或者給磨薄的鞋子貼個底兒。有雙鞋子直補到最後,店員說這款式年份太久,早沒有備件了……我的衣服很像一座生活紀念館:我是在哪裏第一眼看見它?我在哪一些場合裏穿過它?它陪伴我最多的那段日子,我在哪兒?有一些故事,有一些人,就像一朵織繡花、一粒紐扣、一條飄帶、一只圓領口……好脾氣地一次次鑽進我的衣服裏,絞成一股繩,於是一件件朝夕相伴、耳鬢廝磨的“衣”就成了我最私密、最可靠的朋友。

西雙版納遇見一條闊腿收腳褲,棉料的藏青底色被“牙白”以邏輯規則的小花、莖葉、密密的波浪圈紋縱橫交錯着,非常美,遺憾的是做工有些粗糙。买回來後我去裁縫店對它做了幾番改良:把最難處理的腰线拆开,用很細的針腳手縫了簡潔版的貼肚腰身,內裏所有外露的茬邊被全部手針納實。是需要花許多耐心與心思來照顧它,可是我因此得到了一件可以永遠珍藏的衣服。每年初夏,太陽底下,滿街的芍藥花,還有我衣上一朵朵牙白小布花也跟着湊熱鬧,嘁嘁喳喳一齊开着。

“珍惜”有時是一件非常難踐行的事,我這許多年來關於物品方面領會最多的是:在擁有中珍惜,而不是從擁有中丟棄。要像愛時間、健康、家人、緣分和友誼一樣,好好對待身邊的每一件衣、一本書、一張餐桌椅,或一只碗、一盞小台燈……

我很欣賞梁文道先生在《奢華與教養》裏的觀點:“19世紀英國紳士之間的通信,他們是這么說的:‘某某的家居樸實無華,真是難得的好品位’‘他是那種老派的紳士,一件大衣穿了二十年’。他們會稱贊一個人的樸實和惜物,低調而不張揚……他擁有的物質不能說明他,他擁有物質的方式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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