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平與上海:不負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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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 【俞樾】 道光三十年(1850年)庚戌科,來自浙江的29歲考生俞樾(1821年—1907年)金榜題名。 爲了得到更好的教育資源,母親將4歲的俞樾帶到母家杭州臨平求學,讓他沿着千千萬學子孜孜以求的科舉...

【俞樾】

道光三十年(1850年)庚戌科,來自浙江的29歲考生俞樾(1821年—1907年)金榜題名。

爲了得到更好的教育資源,母親將4歲的俞樾帶到母家杭州臨平求學,讓他沿着千千萬學子孜孜以求的科舉之路埋頭苦讀,將蟾宮折桂視爲人生至高理想。

臨平,位於杭州市東北部,北接湖州市德清、南瀕錢塘江、西至京杭運河、東依嘉興海寧,素來是魚米之鄉、文氣尤盛。這一切都奠定了俞樾敏而好學、博古通今的涵養。但這個有個性的男孩並不完全愿意按着“考綱”來。畢竟那幾年,殿廷的風氣是考試尤重字體,但俞樾“素不工小楷”。所以放榜時,當聽說是俞樾“復試竟冠多士,人鹹詫焉。”

事後,他才知道,這年復試的詩題爲“淡煙疏雨落花天”,許多人的答卷多流露陰鬱傷感,但俞樾作詩,首句不凡,曰:“花落春仍在。”由此得到主考官極力拔擢,被贊爲:“此與‘將飛更作回風舞,已落猶成半面妝’(宋祁詩)相似,他日所至,未可量也。”改變俞樾命運的伯樂不是別人,正是那幾年仕途亨通的曾國藩。

俞樾生於道光元年,1835年移居臨平馬家弄,寓居臨平近三十載,於此處开蒙學習、結婚成家,直至考中進士,方才入京爲官。俞樾自述曰:“馬家長巷巷中央,舊有吾家薜荔牆。”對於臨平,俞樾評價爲“不與桑梓異”,即與故鄉沒有區別。如今,在臨平北大街缸甏弄2-3號清代歷史建築,毗鄰俞樾寓居的史家埭,一幢俞樾紀念館再現了他在臨平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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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平俞樾紀念

俞樾金榜題名這年,已是道光最後一年。

1850年,皇帝駕崩,是年歲末,洪秀全於廣西金田起義,兩年後,太平天國運動已席卷半個中國,對萬千文人來說,傳統學而優則仕的道路已是窮途末路。但多變的時局爲曾國藩進一步登上政治舞台中央創造了機會。

1850年,在遠離北京宮殿的長江入海口上海,變化也正在極速發生。

這是上海正式开埠通商的第七年,外灘邊,英國領事館已經建起西式大樓,第一份英文周報《北華捷報》出現。1850年,英國麟瑞洋行大班(老板)霍格及吉勃、藍格蘭、魏勃、派金等5人,成立“上海跑馬廳委員會”,又稱“跑馬總會”,在英租界界路(今河南中路)以西、花園弄(今南京東路)以北,購農田80余畝,开闢第一個跑馬場。福州路外灘一帶已有英商公易、豐茂等洋行。外部世界的一切新鮮人物、事物,泥沙俱下,潮水般從上海這個窗口湧入。這一切令中國人大开眼界,也令曾國藩將命運與上海交織。鹹豐十年(1860年),曾國藩任兩江總督、欽差大臣,督辦江南軍務。

命運的齒輪,也推動着俞樾走向上海。

在經歷高中的高光時刻後,俞樾嘗到了官場的殘酷。僅當了一任河南學政便被御史彈劾,削職歸田。俞樾回到江南,在蘇州租屋住下,讀書明志,此後教授學生、一意治經。學生中不少“鹹有聲於時,皆一代名士”,章太炎、吳昌碩皆出自其名下。同治五年(1866年),俞樾與方宗誠應時任知縣應寶時之聘而纂同治《上海縣志》,同治十年刻刊而成《上海縣志》,全志三十二卷。他們注意反映時代變化,如在“寺觀”類下,專附“教堂”一目,錄有董家渡、徐家匯教堂,“歷代兵事”中載英兵入侵上海之事等。

以臨平積澱的學養,以江南文脈的浸潤,俞氏在《上海縣志、敘錄》中雲:“既復觀察之屬,又敢苟同於人,雖見聞淺陋,無所裨益,然其中更定體例,刪並條目,移易次第,斟酌字句者,既竭吾才”——也就在他們爲上海編纂志書的同一時代,自同治四年至五年,曾國藩與李鴻章在滬創辦江南制造局、下設廣方言館等洋務、培養精通外語的青年人才。

自庚戌科一遇,人世間已經過去十幾寒來暑往。沒有人能想到,那短短十幾年,世界會發生那么多變化,中國會發生那么大變化。也沒有人能想到,在一張科舉考卷的卷面內外,曾國藩和俞樾的人生都與上海發生交集,成爲這座直面中西文化交匯的城市裏發生的系列劇烈變化的直接推動者和忠實記載者。

日後,成長爲清末著名學者、文學家、經學家、古文字學家、書法家的俞樾曾用過不少書齋名號,如湖樓、曲園、達齋、回峰閣、曲水亭,還有一個不容忽視的名字:春在堂——

當年作爲考官的曾國藩看到考生俞樾的這一句昂揚的答題時,之所以爲眼前一亮,或許是確認了彼此是知音:當傳統的舊制度被打破,當人們混沌茫然無措時,有識之士應有定數,即便外部世界發生變化,但春天一定會到來。

【吳昌碩】

光緒八年(1882年)7月26日,上海的夏夜。晚間7點,上海街頭,第一批弧光燈一起發光。它們由上海電氣公司供電,這是上海第一家,也是全國第一家電廠,比全球率先使用弧光燈的法國巴黎北火車站電廠晚7年,比日本東京電燈公司還早5年。這一刻,標志着上海進入電燈時代。

次日的《字林西報》曾對此有這樣的報道:“昨夜,上海的景色將長久地遺留在中外居民的腦海裏,他們第一次看到上海的街道上用上了電燈……他們中間曾經存在着一種堅強的信心,即有朝一日只需一盞電燈的光輝,就可照亮整個一座城市……成百上千的人帶着十分羨慕與得意的神態,凝視着明亮如月的電燈。這些電燈裝在好幾處地方,有一盞就裝在南京路江西路轉角……”

電燈亮起一年後的1883年,即將進入不惑之年的吳昌碩((1844年—1927年)來到上海,認識了書畫大家任伯年(1840年-1895年),任伯年爲作《蕪菁亭長小像》。此後,吳昌碩又多次往返浙江和上海,在上海認識了同爲浙江人的王一亭。

王一亭早年在上海的廣方言館學外文,這正是當年曾國藩與李鴻章在滬推動洋務、培養涉外人才的成果之一。王一亭後在經營南北洋航线海運業的天余號任經理。後歷任上海總商會協理,上海面粉交易所理事長,華商電氣公司、中華銀行、大達輪船公司董事等職。晚年信佛,致力慈善事業。

正是在王一亭的介紹和資助下,1912年,在年近七旬之際,吳昌碩最終移家上海,放棄最初的名字吳俊,以“昌碩”立言立行,完成了從藝術大家向海派領袖的嬗變。

1921年 吳昌碩在西泠印社缶龕前

學者熊月之曾分析:近代、當代上海城市所體現的开放、創新與包容的品格,在近代以前的廣大江南地區都已有豐富的、悠久的存在,近代上海移民人口八成以上是江南人。海派文化的底蕴就是江南文化。

吳昌碩、任伯年、王一亭的師友圈都在浙江杭州、湖州、德清一帶。而早在1872年,28歲的吳昌碩去杭州時,就曾拜俞樾爲師,習小學及辭章。俞樾深厚的學養,爲吳昌碩日後成爲海派書畫巨擘積澱了深厚的詩文與金石學術的根底。俞樾曾爲吳昌碩題詩:“讀書懷獨行,君子之德;來者唯倜儻,非常之人。”

入住上海第二年,也是西泠印社成立十周年之際,吳昌碩出任了西泠印社首任社長。翌年,吳昌碩親自篆書了長篇《西泠印社記》。1916年作《西泠印社圖》並題詩:“柏堂西崦數弓苔,小閣凌虛印社开。記得碧桃花發處,白雲如水浸蓬萊。”並在當年篆刻了那方著名的“西泠印社中人”。1915年,吳昌碩又被選爲海上題襟館金石書畫會會長。

當時在上海,曾經有過“家家缶翁,戶戶昌碩”的傳說。“缶翁”,即吳昌碩的字,缶是極爲質樸的瓦器,在《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中記載,也是“相如前進缶”的樂器,叩擊有聲,不平則鳴,這也是吳昌碩的性格。雖已進入人生暮年,可以埋頭書畫爲名,不再過問窗外事,但吳昌碩身處上海,身處這座在歷史中激蕩前進的城市,就選擇了爲時代發聲。

1917年冬,直隸、奉天百余縣受災,飢民無數;1919年秋,豫鄂皖蘇浙五省暴發山洪,又讓許多無辜災民流離失所,吳昌碩兩次和王一亭合作《流民圖》,義賣賑災。1925年5月30日,五卅慘案發生,眼見上海全市掀起罷工、罷課、罷市的浪潮,已經81歲的吳昌碩坐不住。當上海美專學生來請求吳昌碩募捐時,還在病中的老人毅然連夜揮毫,寫下長詩《五卅祭》:“烽火逼天天昏黑,天光斜射海蒼赤。炮聲一發彈雨激,飲彈之人漲阡陌……”

在上海,吳昌碩培養出齊白石、梅蘭芳、沙孟海、潘天壽、劉海粟、王一亭等優秀的學生,每一個名字都在之後的藝術史上熠熠生輝。

君子懷德,斯人如玉。非要是如此一人,才配得歲寒三友的品格。

1923年冬,吳昌碩80歲。這一年,他與西泠印社社員們雅聚,聽聞此時梅花开得正好,即在武林門碼頭登上“遊便船”,過丁山湖漾,向超山而來。站在超山的宋梅前,幾度與梅相惜相聚的吳昌碩詩興勃發:“十年不到香雪海,梅花憶我我憶梅”。後來,吳昌碩應報慈寺住持正法禪師之邀,在香海樓作宋梅圖。

吳昌碩80歲肖像

吳昌碩先生自號“苦鐵道人梅知己”,一生鐘愛梅花,尤以臨平的超山梅花爲其最愛。他種梅、賞梅、詠梅、畫梅,在他筆下,有的梅花如美人,有的梅花如老衲,有的梅花如俠客。1927年春,老人率兒孫來到超山,重遊勝跡,吳昌碩感嘆萬分,愿“安得梅邊結茅屋”,他親自選定超山作爲自己長眠之地。

吳昌碩在顛沛流離中度過前半生,在書畫金石中尋到精神的樂園,他在上海度過人生最後的歲月,最終,他又歸於臨平的梅花。

臨平的梅花

【臨平路】

在上海市虹口區中部偏東,有一條修築於20世紀初的道路,以浙江臨平命名。臨平路北面有臨平北路,東起沙涇港臨平路橋,西至歐陽路。其前身爲全家庵路。

20世紀初,在今天的虹口境內,蘆涇浦(今俞涇浦)岸有天通庵鎮,江灣浦(沙涇港)側有屈家橋鎮,人口稠密。北四川路由南向北延伸至寶山縣金家厙(今魯迅公園處)一帶。該路鄰近當時陸上大門北火車站,具有獨特的地理優勢。建成後不久,商店鱗次櫛比,逐漸發展成爲上海著名的商業大街。全家庵路(今臨平路)一帶,店鋪連綿。附近還出現專爲西方人供應樟木箱、雕刻箱、屏風、茶幾等工藝品的商店。專做西服的裁縫鋪一度也較多,外國人稱之爲“中國老街”。

這是一個有意思的路名。距離臨平路不遠,1882年,上海第一家發電廠電光公司建於虹口,後相繼在此建立了中國第一家電影院虹口大戲院等。中國人在這裏看到稀奇的聲光電,很快又在這裏學會制作西洋商品來賺老外的錢。吸收新事物的能力、海納百川的能力、彎道超車的能力,也許一百多年前的先輩,就替我們試過了。而一個個從臨平來到上海,和從上海來到臨平的人,也在兩者之間建立起各個領域的橋梁。

所以,注定這兩個地名,總是息息相關:臨平。上海。

臨平地處長江三角洲圓心地,坐落於G60科創大走廊和杭州城東智造大走廊的战略交匯點,是杭州接軌大上海、融入長三角的天然“橋頭堡”,這是地緣優勢、也是趨勢使然。

近日,臨平在區委一屆八次全體(擴大)會議上提出,要舉全區之力深入實施“南融”等發展战略,聚焦南片區24.5平方公裏核心板塊,聯動三大平台發展引擎,全力推進“城東新中心”建設。2024年杭州市政府工作報告中也有提到,“聚焦城市性質和核心功能定位,增強城市辨識度,加快战略性重點區塊發展”。其中特別指出,要推動臨平數智城等區域快建快成、成片成勢,打造城市新地標。

在“當好深度融滬橋頭堡、建設產城融合示範區”的要求下,臨平努力營造融滬接長的濃厚氛圍,造熱經貿、文旅、衛生、教育等各領域與上海的溝通聯系,打造杭州名副其實的“深度融滬橋頭堡”。這是面向未來的圖卷,也是回應歷史的情緣。

假設從杭州臨平出發到上海火車站下車,然後到上海臨平路只有約五公裏。這五公裏的中間點的山西北路上,有一個地名叫吉慶裏。

111年前的1913年,吳昌碩正是搬到這裏,並在此度過余生。14年後,吳昌碩在上海去世,人們把他又帶到臨平,安葬其於超山。放在中國之大,這段發生在長三角的旅程距離不長,放在時間之河,這一次生命的遠行又像是一次歸來。

臨平如搖籃,培育青年從這裏走出去,臨平也如家園,呼喚人們回到這裏尋找力量。先輩以超越歷史的身影,將路標豎好了。鏈接兩地的軌道也鋪好了。新的答卷鋪开,等着新的答卷人來書寫志向,不負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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