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爐水"、添加硫磺粉自來水……你可能泡了假溫泉

文/圖 羊城晚報全媒體記者 羅清嶢 實習生 彭可嘉

進入秋冬季，溫泉旅遊迎來新一輪熱潮。不久前，廣東惠州一酒店因加熱溪水假冒溫泉被處罰，再次引發公衆對溫泉的討論和關注。

近期，記者在走訪中發現，一些商家打着天然溫泉的旗號吸引顧客，實際上使用的卻是“鍋爐水”。同時，市面上已經悄然流行一種溫泉補充劑，商家信誓旦旦地保證產品能模擬溫泉水的顏色和氣味，把自來水變得“比真溫泉還要真”。

目前，國內溫泉行業監管存在不完善之處，部分原因是專門的監管部門合並，沒有專職部門負責監管溫泉真假。中國能源研究會地熱專業委員會前主任鄭克棪認爲，需針對溫泉行業制定相應的標准和法規，有相關法律法規的約束才能有效管理溫泉行業。

线下走訪

真真假假難參透

隨着新一輪冷空氣到來，溫泉成爲許多人的休闲選擇，但消費者泡的是不是真溫泉得打個問號。

近日，記者對廣州市增城區和惠州市龍門縣的7家溫泉酒店進行探訪。其中，惠州市龍門南昆山溫泉旅遊大觀園酒店，在顯著位置展示了“採礦權公示牌”；其他多個溫泉酒店在大廳顯眼位置擺放着由廣東省旅遊協會和廣東溫泉行業協會頒發的“廣東旅遊溫泉水溫水質認證”，認證結論一欄爲“真溫泉”，但認證已經超過有效期。

據了解，溫泉屬於地熱資源，开採溫泉水需要依法取得探礦權和採礦權。廣州增城的4家星級溫泉酒店均未能提供採礦許可證，溫泉水到底真不真？增城區自然資源局工作人員向記者解釋稱，區內有資質的採礦企業會統一向需要溫泉的酒店供應溫泉水。經查詢，這4家酒店均有向第三方企業購买溫泉水的記錄。

其中，在廣州增城香江健康山谷，記者詢問是否使用真溫泉時，一名工作人員透露：“爲了保持恆溫，一半一半。”

當記者繼續追問“一半一半”是否意味着是“一半溫泉水一半鍋爐水”，該工作人員馬上改口說：“反正是真溫泉，比周圍的酒店都真。”

對此，增城區自然資源局工作人員表示，他們僅知道該酒店購买了真正的溫泉水，至於酒店怎么用他們並不清楚。該工作人員還表示，溫泉水的真假鑑定不在他們的管轄範圍內，他們與水務局都只能監管开採。

記者隨後聯系到增城區市場監督管理局，相關工作人員表示，判定溫泉水的真假亦不屬於他們的職責範圍，“但你若是舉報該溫泉涉嫌虛假宣傳，我們可以讓執法人員去調查。”

线上調查

以假亂真有手段

什么樣的溫泉屬於真溫泉？公开資料顯示，“溫泉”是指從地下自然湧出或人工採集，並含有多種對人體有益的礦物質及微量元素，且水溫大於等於25攝氏度的礦水。

國內的溫泉資源可分爲“天然溫泉”和“人工溫泉”兩種。天然溫泉是由巖漿活動或火山噴發產生或地表水滲透循環形成的溫泉。人工溫泉則是通過鑽探打井的方式，從深層斷裂帶提取溫泉水，也被稱爲溫泉井。中國能源研究會地熱專業委員會前主任鄭克棪介紹，由於溫泉井的水溫有時偏低，並且在輸送過程中容易損失熱量，很多溫泉商家會加熱水溫以滿足消費者需求。

鄭克棪表示，溫泉水在地下流動時，會與含硅的巖石接觸，因而富含偏硅酸，對人體健康有益。但他也透露：“冷水加熱後的溫泉，礦物質含量是不夠的。”

國內目前對溫泉中礦物質或微量元素的含量並無明確標准，有商家則通過向水裏添加化學試劑的方式勾兌出類似溫泉水，其中一種化學添加劑就是硫磺粉。

在電商平台上，記者以“硫磺粉”爲關鍵詞搜索，發現多款用於勾兌溫泉水的產品，有的產品標明使用場景包括溫泉度假村和溫泉酒店等，有的產品則聲稱自己爲全國多家溫泉酒店、洗浴中心供應產品。

記者以建設溫泉酒店爲由，聯系了一位銷售“硫磺粉”產品的商家。在詢問中，商家林先生稱，他們的產品可以使自來水具有類似地下天然溫泉水的成分。

“我們對國內多個優質溫泉水進行化驗後，研發出一種特定比例的礦物質混合物，將這種名爲硫磺礦的混合物以一定方式溶解到水裏後，能制造出類似硫磺溫泉的產品。它能完全模擬硫磺溫泉的功效、味道和顏色。”林先生表示，補充劑的價格視購买的數量而定，“（產品）很便宜的，一千克20元到40元，能配制25噸水到30噸水。”

若是碰到相關部門抽檢，添加了該產品的水能冒充溫泉過關嗎？林先生說：“測不出來的，甚至比真溫泉還要真，所以不必擔心。”但是，林先生向記者表示，他們建議客戶明確向消費者告知是添加了硫磺粉的“溫泉”。

記者致電林先生聲稱有合作的陽江某星級酒店，詢問該酒店是否能泡溫泉，工作人員明確表示“可以泡湯泉，不是天然的，是人工的”。

對此，鄭克棪表示，天然溫泉水在形成過程中各種元素會達到自然平衡狀態，如果人工添加某種礦物成分太多，專業人士可以看出端倪，但一般消費者很難分辨。記者也通過進一步採訪了解到，目前市面上確實有不少酒店和洗浴中心將其提供的溫泉服務稱爲“湯泉”或“人工湯泉”，以規避潛在的法律風險。

監管困境

既無相關部門監管溫泉真假

也無相關標准規範溫泉服務

地表水加熱充當溫泉水、自來水加硫磺粉冒充溫泉水……溫泉行業此類造假現象如何監管？記者調查發現，目前國內並沒有專職部門或機構負責監管溫泉水的真假。

溫泉行業的監管通常涉及多個部門，包括市場監管、自然資源和水務等，但這些部門的職能集中在對溫泉企業的經營許可、水質安全等方面，而不是直接判斷溫泉水的真假。鄭克棪表示，國內溫泉行業監管存在不完善之處，部分原因是現在沒有專職監管部門。

據悉，國內過去曾設有專門負責地熱管理的機構，原地質礦產部以及後來的國土資源部均設地熱管理相關機構，主要負責地熱資源的管理和監督。2018年，國土資源部重組爲自然資源部後，地熱管理相關機構被撤銷或並入其他部門，於是沒有了專門負責地熱資源管理的機構。

“過去，开發溫泉前需先獲得審批，打井過程中遇到的巖石類型和水的成分都需鑑定，之後才能營業。”鄭克棪說，开設溫泉後，地熱管理相關機構還會進行檢查，沒有打井就开設溫泉的店家會被取締。

鄭克棪認爲，當前，國內需制定相應的法律和標准對地熱資源做到有效管理。他表示，溫泉行業發展較好的一些國家已經出台了溫泉法，中國也需結合本土實際情況，制定適合自己的法規和標准。

例如，日本在1948年頒布《溫泉法》對溫泉水質和溫泉設施管理作出規定，並通過溫泉泉質評定系統對溫泉水進行詳細的化學分析。同時，爲了規範行業行爲，日本溫泉協會推行溫泉公示制度，即每家企業有義務公布水質、水量、水溫、換水情況等信息，信息牌要掛在浴場等顯著位置，落款要有具公信力的權威機構蓋章籤名，落款日期不能太久遠。

我國溫泉行業目前仍發展得不充分。20世紀90年代，中國溫泉行業才开始向市場普及，溫泉業發展時間相對較短。未來，溫泉行業如何高質量發展？廣東溫泉行業協會祕書長張海旺表示，中國溫泉行業的發展路徑目前正逐步演進，發展脈絡是從“休闲度假”到“溫泉康養”，最終進入“療休養”領域。

“現在我們正往第二個階段走，但實際上連一只腳都沒有邁進去。”張海旺認爲，當前階段，中國溫泉行業需要思考如何創造差異化產品，以滿足不同消費者的需求。

他還透露，明年春節前後，廣東溫泉行業協會將公布廣東省地方標准《溫泉康養旅遊示範基地質量規範》，“這個標准實際上是中醫養生和中國溫泉的結合，我們准備引領行業往這個路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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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辨別真溫泉？

消費者如何識別真正的溫泉？張海旺表示，首先，要檢查溫泉是否持有合法的採礦證和取水證，如果宣稱擁有溫泉井，則必須有採礦證、取水證。

其次，看該溫泉是否通過了溫泉泉質認證。廣東溫泉企業衆多，但是並非每家溫泉都有獨立溫泉井，消費者可以通過查看該企業是否通過了全國溫泉泉評委泉質等級評定來進行判斷。手續齊全、取水用水規範是溫泉泉質評定的先決條件，溫泉的公共池必須是“原湯”，確保溫泉公共池與取水口的pH值、微量元素含量保持一致。據了解，廣東目前有52家溫泉企業通過了這一認證。

再者，可以檢查溫泉是否獲得了星級溫泉評定，獲得星級評定的必備條件是擁有採礦證、取水證或通過泉質認證。星級溫泉企業在品質和服務上有一定保障。目前，廣東有9家溫泉企業被評爲全國五星級、1家爲四星級。

此外，鄭克棪提到，消費者還可通過浸泡後的感覺來判斷。真溫泉水通常是軟水，含有大量鈉元素，浸泡後可感受到輕微浮力和皮膚的滑膩感。相反，假溫泉水浸泡後可能使皮膚泛白並出現褶皺。

編輯：鄔嘉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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